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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佳人系列-芳魂佳人;完
`mR.H0 (-Koizo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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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27 03:01 PM  資料 文集 短消息 
【第五章】


四周瀰漫著一觸即發的氛圍,像是連風也靜止了,只有濃得驚人的血腥味飄散著。
"世遺,你怎麼了?"若芽困惑地問著,有些擔憂他突然的轉變。
他沒有理會她的擔心,甚至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只是輕率地將她推開,徐緩地走向
滿是傷殘武師的庭院,一步步地接近沈寬。在仇人出現時,荊世遺的眼裡已經容不下若
芽,天底下最能讓他醉心的,就只有復仇。
心中有理智在咆哮,要他盡速離開,不可與沈寬正面交鋒。但是理智敵不過仇恨之
火;當沈寬出現在眼前,憤怒就在胸口翻騰,他實在無法視若無睹。
"荊大俠,兩年前一別之後,你過得還好嗎?我時時刻刻念著你,猜想你何時還會
出現在我面前。"沈寬微笑著,全然是長者的慈祥神態。繫在衣袍一側的,是一把古老
的長劍,連劍鞘都有著精美的雕工。
看著那把尚未出鞘的"冰火",世遺的眼中出現了憤恨的神色。
"念著我?是了,我也不斷念著你,沒有一天忘得了。"他喃喃說道,黑眸裡持續累
積著恨意。
"是因為小兒太過莽撞,奪了荊大俠所愛,荊大俠特來帶回美人,還是今日也有興
趣與老夫手上的'冰火'打聲招呼?"沈寬的微笑不減,緩緩地舉起手中的劍。這樣的舉
止,更加激怒了世遺。
就是那柄劍,阻了他復仇之路;如果沈寬不是有那柄劍,荊家的大仇絕不會直到如
今都沒有得報的一日!從他習得精湛的武藝後,他不斷地尋找上好的兵器,只想親手劈
了沈寬。
只是他每每登門尋仇,所持的兵器總是在"冰火"的反擊下,輕易地斷成數截。今日
見到沈寬是個意外,而怒氣卻逼得他不想等待。手中的沈鐵劍雖已是世人眼中的神兵利
器,可能否用來對付"冰火",卻還是個未知數。但是他寧可冒著失敗的危險,也不願錯
過復仇的任何機會。
一道道氣勁不斷在體內遊走著,荊世遺緊握著沈鐵劍的劍柄,早已注滿真氣的左手
緩緩的解開了布結。
在血布解開的一瞬間,他本因怒極而緊抿的薄唇,突然綻出了抹笑。笑容出現的一
剎那,纏繞著沈鐵劍的紅布,如一張網般地射向了沈寬,遮住了沈寬全部的視線。
在紅布射出的同時,世遺的身形轉眼消失,眼前只剩下飛舞的紅色布料。
沈寬看著迎面兜來的紅布,只是輕鬆地舉起了"冰火"隨意一揮,紅布凝出尖銳的角
度,而後刷地一聲,在空沖被劃了開來,破碎的布幔後卻沒有世遺的身影。
殺氣瀰漫在四周,而世遺卻不見蹤影,漫天都是飛舞著的殘絲破縷,落在染了血的
石地上。
沈寬終於收斂起笑容,凝神以待著。突然,他的頭頂傳來陣陣劍氣,強烈的殺氣逼
得沙場老將的他也頭皮發麻,他抬頭望去,看見身形恍若飛鷹的年輕男人。
世遺雙手握住沈鐵劍,將全身的真氣全灌注在這一劍上。他猛力地直劈而下,在這
一擊中傾盡所有氣力,期盼能擊碎那把撼世神器。
在兩劍交鋒的瞬間,沈寬運勁舉起"冰火",格住了世遺的攻勢,那柄長劍有著殷藍
色的光芒,在陽光下一閃而逝。
只聽到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在電光石火的瞬間,兩劍相擊,迸出點點火花,也在同
一瞬間,兩人的視線望著彼此,世遺的眼裡都是仇恨.
然而,勝負已分————就見沈鐵劍墨黑的劍身在撞擊上"冰火"的瞬間迸出裂痕,
而後轉眼斷折,殘劍的劍刃在空中旋轉,落出了方丈之外,嵌人了厚約三寸的青石磚上。
"荊大俠,又毀了一把好劍呢!這該是第幾把了?"直到此時,沈寬才又露出微笑。
雖然斷折了世遺的劍,但是他的虎口卻也因為剛剛那一震而發熱發麻著。這年輕人
的內功十分驚人,只怕已與他不相上下,若不是因為手中有著"冰火",他的項上人頭只
怕早已保不住。
他跟荊家有著深仇大恨,殺盡了荊家上下三十餘口人,卻不肯斬草除根,故意留下
荊家唯一的血脈。他因為擁有"冰火"而有恃無恐,知追荊世遺絕對尋不到更好的兵器,
他不斷留給這年輕人一條生路,就是要徹底羞辱荊家。
無法貫徹的復仇,將是最深刻的羞辱;他要這個年輕人終其一生都活在這種無盡的
痛苦中。
看著手中的斷劍,世遺的雙手在顫抖,內心在瘋狂嘶吼。又一把,又一把!不論他
找了多少神兵利器,總是敵不過沈寬的"冰火"!
"該死!"世遺憤恨地吼著,將手中的斷劍一扔,雙掌化拳攻向了沈寬。
眼前的爭鬥看得若芽心驚膽戰,她的十指陷人柔軟的掌心,卻全然不覺得疼痛。她
的心中充滿著對世遺的擔優,看見他的那把沈鐵劍斷折時,冰冷的寒意充斥心中。
"世遺,不要————"她呼喊著,幾乎想奮不顧身地撲上前去,阻止這一場血斗。
他是為了來救她,才會再踏入聚賢莊,這一切都是她帶給他的拖累。
先前就知道世遺有著仇家,所以他一再強調鑄出好劍,對他有多重要。那時,她還
不知道,他的仇家就是聚賢莊的沈寬,如今她非但沒有帶給他任何幫助,甚至還逼得他
提早與仇人對峙……擔優與自責在心中來回激盪著,同時在折磨著她。
殺得眼紅的世遺沒有聽見她的呼喊,仍是朝沈寬攻去,凌厲的拳勁,在空中猶如悶
雷般轟轟作響。
儘管他的拳招充滿了力勁,但他擅長的武功招路並非拳法,與沈寬的武功本就在伯
仲之間,現下又失了慣使的兵器,面對沈寬手中鋒利異常的"冰火",這場勝負己然分曉。
沈寬躲過了幾掌,嘴角的笑容變得陰冷。只有在極少的時刻裡,他那慈祥長者、俠
客風範的面具才會出現些許裂痕,而此時,他的眼神冰冷到極點。
趁著世遺漸漸力竭,他連便了幾套精妙的劍法,藍色的劍光瀰漫四周,沒幾招間,
世遺身上已被劃上了幾處劍傷。
血不斷淚淚流著,世遺的內息在連番使招間,已不大連貫,身上的劍傷不斷激增,
雖不足以致死,但不斷流失的血液卻會讓他體力全失。就在他又使完了一套重掌,一個
不留神,沈寬的劍氣橫掃,掀碎了十多塊的石磚,強大的力勁將他逼退了數十步,直至
退到石牆上。
"沈寬!"他怒吼道,聲音像是受了傷的猛獸,咆哮的聲音傳遍聚賢莊。
沈寬竄身來到石牆前,舉起"冰火"抵住世遺胸前大穴。他看著這個年輕人,眼裡浮
現了些許激賞。"荊大俠,勝負已分,你是否再去尋來什麼好劍,我們再行比試?"
"爹,殺了這傢伙!快,殺了他!"沈皓急切地喊著,簡直想奪下父親手中的刀劍,
親自了結世遺。
"你這孽子還不給我住口!"沈寬喝道,對著獨子皺起眉頭。跟眼前這個仇人之子相
比,自個兒的獨生子竟然相差有如雲泥!他無奈地歎了一聲。
"不殺了我,就等看讓我來殺你。"世遺冷冷地說道,瞪視著沈寬。
"從我殺盡荊家所有人而獨獨放過你的那一夜起,我就說了,只要你有能耐,隨時
可以來殺我。"沈寬冷笑著,不將世遺的言語放在眼裡。他手中的"冰火"往前刺了幾分,
穿刺了世遺的血肉,而神態卻又足萬分和藹。"只是,荊大俠,你的動作可千萬要快些,
不然等我壽終正寢,你的大仇怕就沒機會可報了。"他微笑著,看著眼前出色優秀的年
輕人承受著肉體與心靈上雙重的痛苦。
若芽再也看不下去,顧不得危機重重,撲上前來,纖細的雙手緊緊握住了鋒利的劍
刃,阻止沈寬的舉止。
"放開他!"她低喊著,眼中盡是淚水,不許旁人傷害世遺。"你要殺他,必須先殺
了我!"她堅決地喊道,緊咬著紅唇,將生死量之度外。
她的雙手纖細柔嫩,而劍刃鋒利且無情,但她仍毫不畏懼地緊握著,刀劍寸寸滑動,
劃破了肌膚,鮮血染紅了雪白的肌膚,一清一滴地掉落地上,帶來錐心的痛,她卻仍不
肯放手。
她能做的事情那麼少,但是至少還能提供一些保護,就算這些保護是最微不足道的,
但是當有人妄想傷害他時,她願意以這身軀擋在先前,為他擋去些許傷害。
沈寬挑起眉頭,詫異地看著衣衫不整的若芽,沒有料想到她竟有勇氣握住刀劍!放
眼天下,膽敢阻擋他的人實在不多,一個柔弱女子哪來的勇氣,竟敢堅決地擋在刀劍之
前?
與荊世遺結仇的這十多年來,從來也不見這個俊朗男人為了哪個女人亂了方寸,而
這一次他卻肯為了救這個女子,闖人了聚賢莊,想來眼前的美人對荊世過有著很深的影
響力。
"果然英雄總有美人伴,這位姑娘不但容貌出眾,對荊大快更是情深意重,真讓人
羨慕。荊大俠可千萬要好好珍惜呵!"他的冷笑加深,同時緩慢地收回"冰火"
"給我回來,事情不能這麼結束!沈寬,你不許走!"世遺怒吼著,也不管身上的傷
口都還流淌著鮮血,想追上前去。他想推開若芽,罔顧她雙手的傷,沒有留心到粗魯的
舉止已經弄疼了她。
這樣的情境重複了一次又一次,沈寬始終饒他一命,沒有趕盡殺絕。但是蒼天可鑒,
若是沈寬一劍殺了他,或許都是一種解脫,死亡至少可以讓他不必在復仇的噩夢中受折
磨,始終無法清醒。
"世遺,不要這樣,你會喪命的,我求求你!"若芽用嬌小的身軀阻擋住他,纖細的
雙手覆蓋在他脾前,手中的鮮血與他的血融在一塊兒,分不清彼此。
她知道他的憤怒,知道他的無可奈何,知道他有多麼痛苦,但是勝負已分,她寧可
看他承受失敗的苦果,也不願意看見他死在"冰火"之下。"
沈寬轉過身,又露出一抹笑。
"不,我不會如你願的,更不會殺你,我要你日夜記著,你是個無法為父母報仇的
無用男人。"他偏過頭看著若芽,狀似伶惜地搖了搖頭。"聽聽,這位姑娘在求你離開呢!
她比你聰明,不想讓你送命。走吧!別再嚇她了,更別再讓她瞧見你這無用的模樣。"
"爹,不可以放過他,這個人————"沈皓的話還沒說完,幾個巴掌就迎面而來,
打得他頭昏眼花。他再也不敢說話,只敢捂著被打腫的兩頰,恨恨地瞪著世遺。
費盡心思想奪得的女人,競被荊世遺給搶了去,又連累他追到父親的責打,沈皓心
裡怨恨極了。
"孽子,輪得到你說話了?"沈寬厲聲說道,伸手一揮,角落裡出現一個男人,是聚
賢莊的護衛之一。"送荊大俠與這位姑娘出去,記得不可怠慢。"他交代著,最後又看了
世遺一眼,才合著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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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27 03:01 PM  資料 文集 短消息 
在笑容之下他其實在衡量著,究竟能不能放荊世遺離開?
每次見面,荊世遺的武功進展總是讓他驚愕,要是真的尋到了可以媲美"冰火"的兵
器,勝負會是如何?剛剛接了那一劍,他的虎口仍感到痛麻,要是有刀劍可以斬斷"冰
火",那麼必須承受那一劍的,就是他的血肉之軀。
只是,沈寬太過自信,也太過享受被荊世遺痛恨的快感。他的手握緊了"冰火",確
信著天底下不可能有比"冰火"更鋒利的兵器。
"荊大俠,請吧!"護衛恭敬地說道,嘴角也是帶著笑,暗暗嘲笑這個男人。
世遺憤怒地搖頭,黑髮披散在寬闊的肩上,看來十分危險。他的身上都是傷,氣血
在胸口翻湧,幾乎要忘了疼痛。"沈寬————"他吼叫著。
"世遺,不要這樣,我們回去吧!好不好?我們回鑄劍谷。"她流著淚水,用輕顫的
手撫過他身上的每處傷痕。都是為了救她,他才會受傷,才會過受那樣的羞辱,她好自
責,不知該怎麼辦。
若芽的話滲入他的憤怒中,讓他稍微冷靜下來。他緩慢地低下頭來,黑眸中綻著光
芒,目光灼灼地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她,黑眸中的狂怒漸漸平息。
這不是結局,他的復仇並非全然無望。他怎麼能夠忘記,手上還有著最後一張王牌
————這個絕代鑄劍師的女兒,該是他最後的一步棋,她一定能夠幫助他完成復仇的!
"荊大俠,請動身吧!"護衛催促著。
終於,世遺願意邁開步伐,緩慢地高開滿是血跡的庭院。
一路上他的目光始終專注地看著柔弱的若芽,而她的手緊握著他,美麗的臉上充斥
著任何人都看得出的自責與擔憂。
他看著她的神情,比往昔多了一絲溫柔。然而,只有他自身才知道,那些溫柔,其
實與愛情完全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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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27 03:01 PM  資料 文集 短消息 
離開聚賢莊兩日,經過一座小城。
他們無馬無車可以代步,世遺的身上又有著傷,無法施展輕功,回返鑄劍谷的時間
於是拉長了數倍。
若芽停下腳步,因為趕路而喘息著。她的手覆蓋著胸前,想止住喘息,但掌心碰到
斗篷粗糙的布料,傳來一陣刺痛。她低下頭去,這才想起雙手先前在握住"冰火"時已經
受傷。
鮮紅的血凝結了,白皙的肌膚上傷口蜿蜒,有些怵目驚心。她在趕路期間只擔憂著
他一身的刀傷,反倒忘了自己也受了傷。
想起他的傷口,她清澈的眼睛裡蒙上一層憂鬱。而他沒有理會她的逗留,甚至沒有
回頭看她一眼、關懷她是否累壞了,高大的身軀仍往前走著,腳步沒有遲疑,一步又一
步地往前踏去。
若芽連忙追了上去,想要扯扯他的衣衫吸引他的一眼眷顧,卻又有些膽怯。
"世遺,我們在小城內歇一歇,好嗎?"她小聲地說道,看著他如同刀鑿似深刻的側
臉。
他的神情專注,黑眸中有著不明的火焰,在趕路的時間裡,他的神態猶如先前鑄劍
時的模樣,有幾分的瘋狂,她心裡浮現些許不安,總覺得他像是陷入某種她難以觸摸的
深思,她不敢貿然打擾。
"累了?"他問道,還是沒有看她,俊朗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非要看得仔細了,才能看出他眼裡有著深切的渴望。他沒有耐心再等,沈寬給予他
的羞辱,讓他變得更加無情,除了復仇以外已經無法考慮其他。
若芽看著他,表情仍是純摯而充滿關心的。她全心全意愛著他,毫無懷疑地擔憂著
他。
"我還不累。"她說著謊言,忽視已經虛軟的雙腿。她嬌生慣養,無法適應這樣的趕
路,而他偏偏又不知體恤,她只好咬緊牙根跟隨。"你身上有著傷,不能不理會,我們
去小城裡我大夫來醫治,好嗎?"
"這些傷沒有大礙,回鑄劍谷再處理就行了。"他淡漠地說道,終於低下頭來,與她
四目交接。
她長髮汗濕,髮簪早不句遺失在哪裡,臉色有些蒼白,不知是尚未從先前的震驚恐
懼恢復過來,還是一整日趕路而過於疲倦。
那雙美麗眼睛裡的感情如此單純,專注地看著他。世遺的心裡有種奇異的騷動,他
連忙將目光移開,不想對她有太多的情緒。
"不行的,傷口雖然已經不再流血,但是不抹上藥怎能痊癒?這兒離鑄劍谷還有一
段路程,而你的傷不能再拖延。回鑄劍谷後,你要專心鑄劍的,不是嗎?"她堅持地說
道,不忍心再看他這麼難受。他是為了她而受傷的,她怎能置之不理?
他的黑眸一瞇,黑瞳中閃過一絲光芒,讓他的神情添了幾分若有所思。"是啊,回
鑄劍谷後我該專心鑄劍,有些事情該在回鑄劍谷之前就處理妥當的。"他緩慢說道,伸
手輕撫過她柔撇的肌膚。
若芽不明白他話中涵義,只以為他願意治療,原本擔憂的神色一掃而空,精緻的臉
兒上盡是歡喜的笑。
"那麼,我們進城去找大夫。"她急切地說道,小手不由自主地扯著他殘破的衣衫。
當他的眸光轉濃,低頭凝望著她時,她才發現自己唐突的舉止,連忙鬆開手。
世遺用那種眼光瞅著她,讓她想起了在劍房裡的那一日。上次他的黑眸中出現這種
神色時,他那有著粗糙刀繭的指,正在她體內反覆進出著…
她的臉兒愈來愈紅,匆促地轉開了視線,一顆心兒在胸口抨抨地跳個不停。她怎麼
會這麼不知恥,他只是看著她,她就有些心蕩神搖,想起兩人先前的親暱。
若芽的反應,世遺全看在眼裡,他不動聲色,不再輕撫她的肌膚。"不,我不進城
去。這些傷只消抹上些許金創藥就行了,你大城去買,我在城外等著你。"他伸手點住
她的唇,不容許她再多說什麼。
她點了點頭,因為他觸碰了唇瓣,有些難以控制地喘息著。"那你到城外等著,我
一定速去速回。"
若芽誠摯地保證道,之後攏緊了身上的斗篷,慎重地重新綁好斗篷上的繩索,以免
旁人瞧見她在斗篷下只剩下一件小小的兜兒。她有些擔心地再看了他一眼,然後走向小
城的城道,小小的步履十分急切,深怕腳步若是慢了,他又要多疼上片刻。
荊世遺始終站在原處看著她,直到她嬌小的背影消失在城牆之下,薄唇上才泛起一
抹笑容。那抹笑意,有著旁人無法理解的殘忍與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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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夏季到臨,天氣逐漸變得熾熱,出了小城,若芽一路奔跑著,在沉重的斗蓬之下,
嬌軀因為悶熱而香汗淋漓。
纖細的十指將布包抱在懷裡,裡頭裝的是她從小城裡找來的最好的金創藥。她盡快
買完藥品,怕世遺等得不耐煩,連忙又奔出城來。但是一路尋來,城外的路徑上竟都沒
有見到他的身影,她尋找了片刻,開始焦急。"
一路走來,直到城道已經消失,她走人竹林的小徑裡,隱約聽見了流水淙淙的聲音。
像是聽見無聲的召喚,她就是猜出他會在那裡。她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前去,像是被
看不見的力量牽引,走人命運為她安排好的陷阱。牽引著她的那股力量好強大,她沒有
辦法抗拒,不知道是冥冥中的注定,或是她對他一往情深的癡心愛戀。
在竹林的深處,人跡罕至的岸邊,深綠色的溪流襯托著兩岸竹林,景緻很美。青翠
的綠色為廈日添了幾分涼爽,偶爾有著竹葉飄落,掉落在溪流旁的平整巨石上。
若芽走近溪流,在一塊巨石上停下腳步,仍然看不見他的身影。溪水清澈,像是在
誘惑著她,她忍不住蹲下身子,笨拙地坐在巨石邊緣,把纖細的雙手探人了溪流中。
湍流的冰涼溪水,稍微止住傷口燒灼的痛楚,她吁了一口氣,解開繡鞋與羅襪,將
因趕路而酸疼的雙足放大溪流中,仰起頭閉上雙眼,感受著涼爽的風。
那一瞬間,她的心是平靜的,忘懷了所有干擾,她無憂的表情,像是不食人間煙火
的仙子。
一陣風陡然襲來,卷落了大量的竹葉,她還來不及睜開眼睛,那陣風就已經挾帶著
她熟悉的氣息,包圍了她的四周,男性的體熱與氣息將她困住。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輕易地猜測出了答案。
帶著刀繭的手捧起她的臉,不由分說地將灼熱的唇印上她的。她有些顫抖,一時之
間不知所措,只能怯怯地承受他太過激烈的吻。當他的舌頂開她柔嫩的紅唇,闖入她的
口中,與她糾纏吮弄時,她輕呼著睜開迷蒙雙眼。
世遺正看著她,黑眸裡的目光炙熱得像是要燒疼她。他眼裡還有著某種決心暗示著
絕不放開她。
"世遺,別這樣,你身上的傷需要照料……"當唇瓣好不容易得到自由時,她喘息著
低喚他的名字,不明白他為何變得這麼癲狂。
她掙扎著想要處理他的傷口,而他偏偏不允許,寬大的手握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捏,
就逼得她鬆開手,讓布包掉在巨石上。他的意圖很明顯,要她心無旁騖,只能專注在他
身上。
他的唇舌滑過她的頸間,舔弄著她每一寸如玉般白首的肌膚,讓她難以承受地咬著
唇。他卑鄙地吸吮著她敏感的耳,反覆舔弄著,直到她求饒地發出低吟,嬌喘的聲音逐
漸逸出紅唇。
"我的另一種需求比那些小傷更需要你的照料。"他徐緩低語,看著她逐漸酡紅的雙
頰。
若芽再單純,也能猜出他的意思,她急促地轉過頭去,因為膽怯與不安而顫抖著。
先前他已經領著她,稍微窺見些許情慾的面貌,但她終究還是一知半解,當他的渴望如
此明顯時,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斗篷下的嬌軀不斷顫抖,他的手遊走到了她的背部,將她的身子壓往自己的胸膛,
直到兩人的身軀緊緊相貼著。
"但是,我們還沒有告知爹爹,這樣不好……"她擔憂地說道,察覺到他高大強健的
身軀貼著她、而他雙腿間已經被喚醒的男性傲然,緊抵著她最柔軟的一處,威脅似地牽
動著。
他好高大,身軀裡蘊藏著無限的力量,每次接近她,她心裡都會有些膽怯。
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會是他的人了,為什麼她還會膽怯?像是有預感,他總有一天會
重重地傷害她"
"你爹爹已經將你交給我了。"他說著似是而非的話,存心將她誘惑上手,徹底得到
她。他要嘗迫她美麗的身軀,更要她協助他完成那樁復仇。
"若芽,你遲早會是我的人,難追如今你還懷疑?"他逼問著。
"不,不是的。"她被問得急了,連忙否認,怕他會誤會她的心意。
若不是認定了他是她的夫婿,她先前也不敢與他有那麼親暱的舉動。她單純而固守
禮法,早就認定了該是他的人,先前沈皓妄想玷污她,要是世遺來得慢一些,她說不定
會殉節以護清白。
"既然不是,為何還要拒絕我?"他的舌舔過她的鎖骨,而後靈巧地解開斗篷上的系
繩,寬大有力的黝黑雙手探人了斗篷內,輕易地解下她的兜兒。
白皙潤潔的少女豐盈,在陽光下展露無遺,美麗的凝脂頂峰是綻放的粉紅色蓓蕾,
輕輕顫抖著,等待著他的品嚐。他為她的美麗發出輕歎。
她羞得不知所措,卻無法拒絕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為所欲為,他的黝黑襯托著她
的雪白,那景像帶來異樣的刺激。
"但是,世遺,不可以在這裡,不可以是現在……"她瞪大了眼睛,無法想像他會是
想要在這裡,沒有屋簷沒有被褥,就這麼幕天席地…"
"可以,就是這裡,就是現在。"他肯定地說道,氣息也開始不穩。
觸摸到她的柔軟肌膚,鼻端充斥著她淡淡的幽香,他的決心開始動搖,那些復仇的
種種,在此刻似乎變得不再重要,她的美麗勾起他難以遏止的渴望。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意念變得與復仇無關,只是專注地在逗弄著她,讓她能
徹底成為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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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吻仍舊蠻橫,卻多了一點溫柔,握住她手腕的手減了幾分力道,開始輕輕地撫
摸著她輕顫的身軀。
她始終無助地看著他,因為他的每次觸摸而喘息低吟,卻沒有反抗他。她是那麼地
溫馴,在他的雙手擺佈下承受著一切,心甘情願地看著他、毫不懷疑地愛戀著他。
若芽的身軀往後仰去,已經無法思考,她敏感地察覺到他的唇舌,滑過她的胸前,
他燙熱的掌心捧起了圓潤的豐盈,舌尖捲住粉紅色的花蕾,慵懶地畫著圈子,直到她難
耐地喘息,甚至發出低泣聲時,他才放肆地用力吸吮。
"啊!"她弓起身子,將甜美的蓓蕾奉獻給他,全身軟弱地倚靠著他,沒有發現他已
經拉著她坐在平整的巨石上。
他的身軀與雙手都炙熱如熔鐵,帶著情慾在她身軀上肆虐。她好熱好熱,體內有著
情慾的人在焚燒,而體外有他炙熱的體溫一寸一寸地熨燙著,讓她無處可逃。
為什麼這麼熱?她是在他懷裡,還是陷入了熔爐裡?
"順從我,若芽,不要反抗。"他誘哄地說著,在勾引著最無辜單純的她。
他上半身的衣衫已經脫去,露出精壯黝黑的肌膚,赤裸的軀體上有著已經凝結的傷
口,看來狂野而危險。他的雙手將她困在杯中,低頭凝望著她,不讓她有機會逃開。
她怎麼還有力量能反抗?他的手褪下菲薄的綢褲,滑到她柔軟的那一處,強迫她分
開雙腿、以最羞人的姿勢環住他的腰,脆弱的花瓣被他一覽無遺。她陷人情慾中,像是
掉人不見底的熔巖,神魂都被融化。
"若芽,你可曾想念過這些?"他靠在她耳邊詢問,男性的嗓音充滿誘惑,灼熱的呼
吸吹拂著她。
若芽奮力地搖頭,咬著唇不給他答案,她無法回答這種羞人的問題。
"低頭。"他命令過,強迫她看著這一切,強迫她看著他如何愛撫她。
"不!"她軟弱地抵抗著,全身顫抖。
他輕笑一聲,抵觸了最敏感的花核,看著她難耐激烈的歡愉,像是被閃電擊中,嬌
軀劇烈地顫抖。"低下頭,若芽,我要你看看。"他緩慢地說著,不肯死心,更不肯輕易
饒過她。
她終於睜開迷蒙的雙眼,透過顫抖的眼睫看著他,然後在他半強迫的堅持下低頭。
映入眼中的景像,讓她羞窘得想要死去。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與他的強健相比,簡直脆
弱得不可思議。
她的目光被他赤裸的男性傲然吸引,心中充滿膽怯,卻又無法移開視線。她無法想
像那是什麼,更無法想像他會對毫無經驗的自己做出什麼事來。
"你喜歡這些嗎?記得這些嗎?想念過這些嗎?"
"沒有,我沒有!"她嘶喊著,緊閉著雙眼,承受著他的人侵。
"小騙子,你已經那麼濕熱,緊緊地裹住我,還敢說你不喜歡嗎?"他低笑一聲,要
不是考量到她仍是處子,他幾乎想要猛烈壓倒她,將疼痛的欲望埋進她的嬌軀內。
"我不……我不……"她喘息著,一句話都說得斷斷續續。
"你不喜歡這些嗎?那麼,我該給你更多,說服你喜歡才對。"他緩慢地說著,托起
她豐潤的臀,將她抱得更近一些。"若芽,來,更靠近我一些,靠緊我的身軀,坐到我
的身上來,用腿環住我。"他勸說著。
她軟弱地點了點頭,被他托起,抱得更近。如此一來,她等於是坐在他的灼熱堅挺
上,她的手腳都隨他擺佈,環繞著他高大的軀體,一雙眼睛瞪得很大,不知過接下來該
怎麼辦。
"世遺,放我下去,我坐不住的。"她小聲地說道,不知所措地掙扎著,而這摩擦的
舉動,卻只是讓體內的溫度變得更高。
"等你成為我的人,到那時我才會允許你離開。"他靠在她唇邊,吸吮著她的紅唇,
細細地品嚐著她,因為她的扭動而喘息。他抽出長指,而她發出些許呻吟,
有些困感地看著他。"別心急,我會給你更多。"他承諾著,黑眸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世遺,我怕。"她顫抖著,對他的舉動一知半解。他真的要那樣對待她嗎?
她承受得住嗎?只是他的指,她就那麼難以接受,若是換成了他的巨大堅挺,她會
不會被撕裂?
"噓,若芽,把你給我,徹底地給我。"他誘哄地說道,雙手環繞住她纖細的腰,注
視著她清澈的雙眸,強迫著她降下身子,開始接納他的欲望。
她咬著唇,忍住口中的呻吟。那樣的感覺太過強烈,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甚至還
無法移開視線,只能看見他的欲望徐徐消失在她的柔軟之間,被納人她的花徑。
"放鬆,放鬆一些!"他吼道,全身的肌肉繃緊,黝黑的肌膚上都是汗水。
她緊窒地環繞著他,握住他的灼熱,那麼濕撇柔軟的花徑帶來最銷魂的狂喜,令他
幾乎安失去理智。但心中還浮現些許的溫柔,告訴他必須理智一些,她初試雲雨,他不
能太過放肆,否則將會弄疼她。
縱然已經下定決心利用她,決定對她殘忍,但是在心裡最隱密的角落裡,他還是不
由自主地對她溫柔。
這樣的舉止,就連他也無法解釋。
她感覺到他的那部分緩慢地滑人她體內,更加撐開花徑,激烈的灼熱累積之後,成
為尖銳的痛楚。她的眼中浮現淚水,不明白地看著他,知道他正抵住她脆弱又堅韌的一
處。她倒吸一口氣,淚水滾了下來,雖然沒有開口,卻已經讓他知道她的疼痛。
"疼嗎?"他問道,看著她緊蹙著眉承受著,那神態可以融化任何鐵石心腸的人。
她神智茫然,再也無法口是心非,只能本能地點頭。"世遺,好疼,你太……我不
行……"她的話說得斷斷續續,嬌軀顫抖著。
"為我忍一忍,只會疼這麼一次。"他的聲音粗啞,也是極力忍耐。
"世遺。"她呼喚著他的名字,雙手圈繞著他的頸項,信賴地閉上眼睛,將一切都托
付給他。為了他,什麼疼痛她都可以忍受。
當她宛如貢品般無助的姿態映入他眼申時,他低吼了一聲,再也不能克制,握住她
纖腰陡然一緊,將她往下拉扯,同時之間他的腰往前挪動,在她的尖叫啜泣聲中,他的
堅挺已經突破了那層處子的薄膜,深埋進她的花徑
疼痛累積到了最激烈處,突然之間像是被剪斷的弦,陡然迸開。在痛楚消失後,緊
接而來的是某種難解的灼熱,從他佔領的那處,開始在她血肉中蔓延。
她強忍著被入侵的奇異感覺,任由著他擺佈,感受著他的巨大欲望在她體內反反進
出。她的十指陷人他的肩頭,在黝黑的肌膚上留下印記。清澈的眸子緊閉著,紅唇中流
瀉出最銷魂的嬌吟輕喘。
他的聲音接近低吼,沉溺於她美妙的身軀中,一再地衝刺,沒有耐性繼續溫柔。他
先前所忍耐的一切,已經讓他失去理智,他從未願意為哪個女子承受如此的煎熬。
世遺一遍又一遍地衝刺著,強迫她維持這樣的姿勢,在山風溪水的見證下要了她,
讓她徹底成為他的女人。
在情慾激烈的此刻,他沒有想到復仇,所有的舉止都很單純,他只是無法遏止地想
要她。
若芽雪白的頸項往後仰去,而他的欲望深深的刺人她體內,帶來如波濤般的歡愉。
她的黑髮散亂,粉嫩的肌膚上都是汗水,當歡愉不斷盤桓時,她顫抖地睜開眸子。
"別怕,讓我給你。"他的下身一挺,徹底地貫穿了她,在她最濕熱軟嫩的花徑內烙
上印記。
"世遺,求求你…"她哀求著,卻不知追正在哀求著什麼。柔軟的呻吟配合著他的低
吼,連嬌軀也跟隨猜他而舞,柔軟的腰主動迎合著他的進擊。
一切都太多了,而她無法逃開,他堅持地要給予,她變得難受,腦海中沒有半分理
智,一徑狂亂地擁抱著他,想要被他融進血肉裡。他們的身上都有傷口,激烈的纏綿讓
傷口裂開,他們不覺得疼痛,兩人的血液溶在一起。
他低喃著她名宇,握住她纖細的腰,發出類似野獸的低咆。那咆哮的聲音裡,充滿
了無限的滿足。最後的幾下衝刺,每一下都貫穿了她的身軀,也將兩人送上燦爛的巔峰。
在她嬌吟轉為哭喊時,他炙熱的體液在她最深處迸發,灼熱的溫度讓她不斷顫抖著。
歡愉爆發了,沖刷著兩人的身軀,她緊緊抱住他,連鬆開手的力量都沒有。
當她因為極度狂喜而顫抖啜泣時,他一點一清地舔去她的淚水,而後將她仔細地擁
抱在胸口,低喃著不知所雲的句子,反覆地安撫著她。
若芽纖細的雙手始終緊抱著他。她沒有詢問,也沒有懷疑,已經下了決心,要將終
生托付給了這個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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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他怒吼道,雙掌運勁一劈,屋內的石磚霎時間四分五裂,砰地一聲全部
碎裂。他瘋狂地出掌,將雅致的木屋破壞殆盡,直到屋內再沒有一塊完整的石磚,他才
氣喘吁吁地停下手。
最後的希望都消失了,海家沒有所謂的鑄劍秘訣,他先前所學的就已經是全部,想
起自己鑄出的那些兵器根本無法對抗"冰火",他簡直想要放聲吼叫。
世遺咬緊了牙,雙眼被恨意燒得通紅。他腳跟一旋,就往門外走去,甚至沒有看若
芽一眼。憤怒的情緒像是火焰,燒燬了其餘纖細的情感,他在絕望與憤怒中無法思考。
"世遺。"她掙扎著上前,不顧身上的疼痛,用盡全身的力氣從後方抱住他,死都不
願意放手,害怕抱得不夠用力,就會永遠地失去他————不是失去他的人,而是失去
他的心。
"放手。"他冷冷地說。先前那個溫柔誘惑她的男人,在此刻已經徹底消失。
"你要去哪裡?"她問著,心中有不祥的預感。她是不是真的該放手?在愛他的同時,
她能夠承受多少傷害?
"去開爐,我要燃起爐火,開始鑄劍。"他的濃眉緊緊地皺起,不耐煩地想推開她。
她纖細的雙手扣住他的腰,硬是不肯放開;難以想像那麼嬌弱的她,竟也會有這樣的力
量。
"不行的,現在是五月,鑄劍的話會凝聚鬼魂。"她用力搖著頭,不肯放開他。
他陡然轉過頭來,逼視著她,也掙脫了她的擁抱。"我不在乎!如果招來厲鬼、凝
聚鬼魂可以鑄出好劍來,那麼我也願意。"他推開了她,冷眼看著她掙扎著又想抱住他,
柔軟的紅唇顫抖著,臉上都是淚水。"別想阻止我。"他警告著。
"不,我必須阻止你,世遺,我不能讓你去開爐。"她為他擔憂著,不願意看見他因
為復仇而渦滅了理智。
沒有人敢在五月開爐,那些在禁忌時期開了爐鑄劍的匠師,最後都慘遭橫禍而死,
她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他遭受厄運?
他冷笑一聲,捏起她的下顎,被她的眼淚與阻止弄得心煩到極點。那些煩亂轉為殘
忍,他此刻正在絕望的深淵裡,瘋狂地想要破壞眼前的一切,根本也無法在意,如今的
言行對她會有多大的傷害。
"你想阻止我嗎?憑什麼阻止我?"他冷冷地笑著,黑眸裡沒有半分憐愛,有的只是
令人膽寒的殘忍。"啊,是因為我破了你的處子之身,是你的第一個男人,所以你以為
有權阻止我?"
她無助地搖了搖頭,不知該如何回答。"世遺,別這麼說,求求你,別把我們之間
說得那麼不堪。"她不敢再妄想擁抱他,一雙手反倒牢牢地覆蓋住耳朵,不願意聽他所
說的話。
他用力撥開她的雙手,就是要強迫她聽。他要傷害她,徹徹底底地傷害她,讓她如
同他一樣的絕望!
"不堪?你不敢聽嗎?說明白些不就是這樣?我碰過了你,所以你才會對我死心塌
地,不是嗎?"他的嘴角扭曲著,面目十分猙擰,刻意丑化那一切。"海若芽,讓我告訴
你,這一切都只是我的計謀。在鐵城外的茶棚,我會願意出現救你,不是因為見義勇為,
而是知曉了你是絕代鑄劍匠師的女兒。"
淚水不斷滑下,她的心被他的殘忍戳刺得千瘡百孔。"不,不是的,世遺,你在騙
我、你在騙我!"她狂亂地搖著頭,連神魂都被痛苦腐蝕,全身失去力氣。
"我沒有騙你,我會留在鑄劍谷,刻意接近你、誘惑你,都只是為了得到海家的鑄
劍秘訣。"他看見她臉色蒼白,因為難言的心痛而搖搖欲墜,然而他的心早就被復仇的
火焰蒙蔽,無法再看見其他。"就連趕到聚賢莊救你,都是因為想要鑄造出絕代好劍才
會有的行徑;至於在溪邊要了你,你要當成是我的最後一步棋,還是單純的洩慾都可以。
"
她的心好痛,痛得沒有辦法呼吸,連淚水都無法流出,全部的悲傷凝結在清澈的眼
眸裡,連心都只得冰冷了。
"一切都是為了鑄劍?"她小聲地問著,聲音細若蚊蚋,蒼白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
那雙眼睛甚至沒有焦距,只是茫然地看向遠處。
"一切都是為了鑄劍,"他重複著,像是在摧殘一只最無助的小動物,有著變態的殘
忍快意。他逼近她蒼白的臉兒,一字一句地說著。"那不是什麼見鬼的愛情,你明白了
嗎?我無法愛人的,對我來說,世上沒有比復仇更重要的事情。"他緩慢地說完,而後
推開了軟弱無力的她,踏步走出了木屋。
在殘忍的意念下,他的內心慢慢浮現某種情緒,那些情緒雖然細微,但是卻埋進了
他的四肢百骸。只要多看她一眼,那種情緒就會增加。他不願意深究,刻意更加殘忍,
妄想要徹底拔除心中細微的騷動。
復仇的意念,早就把他變成了沒有人性的冷血男子。他將意圖說得明明白白,而她
沒有再追出來阻止,當他踏出數十步後,終於回頭看了一眼
從殘破的木門間看去,若芽的臉雪白得毫無血色,像是一尊白玉雕像,一動也不動
地跌坐在地上。
心中閃過的某種刺痛,讓他迅速地轉回頭,矯捷的施展輕功離去。在離去的時候,
他一再告訴自己,心中所累積的情緒,絕對不是自責與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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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通天爐的底部被投人大量的煤與炭,荊世遺取來打火石,引燃火折子,將火苗扔人
爐內。通天爐的溫度開始升高,其內的鐵礦漸漸融化,燙紅的鐵汁有著耀眼的光亮。
他站在通天爐旁,以柳枝攪弄鐵汁,抿緊了唇,沉默地重複著鑄劍時的種種步驟。
溫度愈來愈高,四周瀰漫著詭異的氣氛,五月時開爐像是召來了厲鬼窺視。然而他
不理會,還是專注地在鐵日上捶打著逐漸成形的鐵塊,將燒紅的鐵塊放人冷泉中淬火。
復仇的渴望掌握了他,他奮力捶打著鐵塊,猙獰的表情像是在槌打著不共戴天的仇
人。每敲擊一次,就想起沈寬的笑臉。荊家的大仇,莫非就沒有得報的一日?他無法鑄
出超越"冰火"的刀劍嗎?
纖細嬌小的身影緩慢走來,站在一旁靜默地看著他。她的模樣十分蒼白憔悴,彷彿
風一吹就會飄然消失,那雙清澈的眼睛裡凝著憂傷,透明得像是水晶。
她取來一塊帕子,沉默地靠上前來,為他拭去赤裸背部上的汗水。她專心一致地擦
拭著,用一種告別的心態,為他做著最後一件事。
世遺始終沒有回頭,仍是捶打著鐵塊,任由她擦拭。長時間凝視著燒紅的鐵塊,他
的視線裡只容得下那些刀劍的雛型。
"復仇,對你而言真的是最重要的嗎?"她低聲問道,放下手中的帕子,用溫暖細緻
的掌心貼住他赤裸的肌膚,而後小心翼翼地將臉頰靠上前去,從他寬闊的背後傾聽著他
的心跳。
先前的數次纏綿後,她就是在他的心跳聲中入睡的,那時,她的心裡都是欣喜,以
為已經尋到了今生的愛戀。
但一切原來只是一項計謀,為了鑄出好劍,他才會處心積慮地接近她、佔有她,他
其實並不愛她。只是,縱使他說明了不愛她,她的愛戀也無法收回了。
世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繼續捶打著鐵塊,那姿態與動作已經說明了一切,他沒有
回頭看她一眼。
她無限淒楚地一笑,慢慢地離開他的肌膚。
失去了她溫柔的觸摸,某種不安襲上心頭,他咬緊牙,努力抗拒著逐漸侵蝕憤怒的
罪惡感。但是腦海中仍不斷想起,當他說出真相時,她眼中盈滿了難言的痛苦。
"世遺。"溫柔的呼喚傳來,來自通天爐的階梯之上。
他抬起頭來,看見她站在階梯上,背後是爐內沖天的通紅烈焰。他的心因為眼前的
景像猛地戰栗————在火光前的若芽萬分美麗,熱烈的風捲起她身上的藍紗,飛舞的
藍紗簡直像要燃燒起來。
"你在做什麼?不要干擾我,下來!"他怒聲說道,不明白她想做什麼。她的神態仍
舊哀傷,嘴角卻有著一絲笑,她靜靜地看著他,那雙清澈的雙眸宣告著她已然下了某種
重大的決心,
溫度很高,就連站在通天爐下都熱得快要焚燒起來,階梯上的溫度會有多高?他實
在無法想像。她不是最怕熱的嗎?為什麼還要站上通天爐?
她慢慢地搖頭,專注地看著他。"爹爹曾經提及過,在數百年前,曾經有一位鑄劍
師,用某種方法鑄出了最好的刀劍,那是他悄悄告訴我的,不曾有其他人聽見。我想,
那是不是就是你要的鑄劍秘訣?"她的聲音溫柔,一字一句緩慢說著。
世遺的雙眼迸出光亮,急切地上前。"若芽,你終於想起來了?快點告訴我!"他命
令道,興奮得忘記眼前的情況其實有多麼詭異。
"好,讓我告訴你,也讓我幫助你,鑄造出能幫助你復仇的劍。"若芽點了點頭,又
往上走了幾階,更加靠近爐口。好熱好熱,熱得無法呼吸,但是她沒有退開。
"在古代,有一個名為干將的鑄劍師,授命鑄劍。他用盡了辦法想鑄出好劍,卻都
功敗垂成,眼看期限已經到了,劍卻還沒有辦法成型。而他的妻子名為莫邪,下定決心
要幫助他。"她說著很久之前的故事,那是許多鑄劍師都知道的傳說,只是從來沒有人
膽敢去印證。
爹爹說,她命裡該有一個大劫,原來世遺才是她的劫難。她愛上了他,注定無法躲
過死神的圈套,但是她心裡沒有半分的怨。
她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前去,忍受著焚風的繚繞。
他皺起濃眉,看著她那決斷的姿態,在回眸時的笑容有著濃濃的哀傷。"若芽,下
來。"他開始察覺不對勁,焦慮的情緒覆蓋了復仇的急切。
她搖了搖頭,淡淡笑著。
"這對你而言是最重要的,不是嗎?我能做的事情那麼少,但是至少讓我幫助你,
無論你愛不愛我都無所謂。你若是干將,那我也情願成為莫邪。"她提起藍紗繡裙,站
上了炙熱的爐口,踏上去的瞬間,足下的絲履就傳來高溫,細緻的腳心像是被千萬根針
在戳刺對。
莫邪為了幫助丈夫鑄劍,最後選擇以身祭爐,投身入熔鐵爐內。熔了莫邪身軀的鐵
汁,打造出最好的絕代名劍。若是復仇對他而言是最重要的,那麼她也願意犧牲性命,
為了他而祭爐……
最可怕的猜測在世遺腦海中一閃而過,他的神色變得蒼白,猛地扔下手中的器具,
衝動地奔上前去,一階又一階地飛奔而上。
"若芽,不要,下來!快點離開那裡!"他嘶聲吼叫著,驚駭得全身緊繃,心臟撞擊
在胸膛上竟帶來強烈的疼痛,令他無法呼吸。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是打算那麼做!
她仍在搖頭,紅唇浮起笑容,算是告別,在那個笑容裡傾注了一生的美麗。
"世遺,鑄出最好的創,然後去復仇,好嗎?"她微笑地說過,看著他急奔而來,急
切地伸出雙手,想要將她從燙熱的爐口邊緣抱下來。
爐火好熱,而四周像是有厲鬼在呼嘯著,她沒有迎向他的雙手,注視著他絕望的黑
眸時,她粲然一笑,閉上雙眼往後倒人滾滾熔鐵中,最後所看見的,就是他驚駭心痛的
神情。
烈焰陡然間竄得好高,火焰裡有著最瑰麗的顏色,可怕卻也極為美麗。
"若芽!"淒厲的嘶吼聲從他口中喊出,幾乎有著泣血的傷痛。他站在爐口的邊緣,
僵硬得像是石雕,眼睜睜看著她嬌小的身軀,轉眼被高溫的熔鐵吞噬,她最後那美麗的
模樣,烙印在他的眼裡。
熔鐵通紅,閃爍著詭異的光芒,焚燒了她血肉身軀的熔鐵,緩緩從通天爐內流出,
聚集在鐵汁池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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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
京城中這幾年來,出現了一個名為"魅影"的男人,他在夜間來去,旁人從來只能看
見他在夜色中消失的身影,魅影的稱呼就是由此而來。人們難以確定他究竟是人還是鬼
魅。這幾年來,幾個為富不仁的貪官,在夜裡被人提走了腦袋,傳說都是魅影下的手。
而最近半年,魅影的行徑更加猖狂,比起先前更是殘忍,楊家大人、陳家大人,都
慘死在密密麻麻的刀傷之下,而辛家甚至被放了火,燒得一乾二淨。
人們茶余飯後總是在談論著,猜測魅影接下來會對誰動手。
一個高大的男人走入了客棧,嚴峻的五官沒有什麼表情。他銳利的視線略微一掃,
店小二殷勤地上前來招呼。
"客倌,您是用膳還是住店?"店小二問道,視線瞄到了男人手中那柄創。那創可美
得驚人,桐木為柄,還有著鵝黃色穗兒,就不知道出鞘時會是什麼光景。
不過、這客倌全身殺氣,甚至還有著濃濃的血腥味,店小二可不想親眼看見那劍出
鞘,猜想那劍一旦出鞘,就一定要見血的。
"住店,把晚膳送到房裡來。"他冷冷地說道。
"好的,上房一間。"店小二高喊著,殷勤地彎腰帶路。"客倌請往樓上走,我們這
兒的上房可是有口皆碑的,您住得一定會滿意。"他打開一間房門,拿下肩頭的毛巾,
擦擦已經光可鑒人的桌面,確定沒有缺什麼後才離開房間。
已經接近黃昏,房內有些昏暗,窗外飄著雪。
男人走到了桌邊坐下,無限輕柔地將劍放置在桌上,之後從懷中取出一方帕子。他
點起燭火,微弱的燭光沒有照亮室內,所造成的陰影卻讓四周變得更為森冷。
他緩慢地抽出長劍,鋒利的劍刃一看就知是難得的神兵利器,閃著藍色光芒的劍刃
上,有著斑斑血跡;當他抽出長劍時,那些血跡慢慢地滴落地上。
鮮血在地上漫成血泊,慢慢地凝聚在陰暗的角落裡。他拿著乾淨的帕子擦拭著劍刃
上的血跡。輕薄的藍紗從隱約而明顯,凝結成一個纖細的身影,站立在血泊之中,沉默
地看著他。
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年輕女人,細緻而略帶憂愁的眉目,淡藍色的衣裙上都是血跡。
隨著他擦拭劍刃上的血跡,她衣裙上的血跡也逐步消失。
"鮮血無法使你得到平靜的。"她溫柔地說道,聲音有幾分縹緲。她來到桌邊,絲履
沒有半分的聲音,不像是真的走在地上。
"只要復仇成功,我就能得到平靜。"他的聲音有著極力忍耐的波動,在看著她的時
候,眼裡有一閃而逝的痛苦。
"已經半年了,你不斷地殺戮,殺死了一個又一個與聚賢莊有來往的高官,卻只是
更加的痛苦。"她慢慢走到他身邊,伸出手想要觸摸他,纖細的手只伸到了一半,動作
就凝結在半空中。她陡然想起了什麼,美麗的臉上浮現了哀傷的笑容。
怎麼老是忘了,自己如今已經成為一縷魂魄,早就沒有了實體,哪裡還能夠碰得著
他?更何況,在她死去後,他的心仍舊在頑強地抗拒著。
他轉過頭來看著她,一人一魂的視線在半空中接觸,他的眼裡有著壓抑太久的情緒。
燭火幽幽,更添了幾分幽冥的氛圍。明知道眼前的她已經是鬼魂,而他卻沒有半點的膽
怯。
半年前她跳入通天爐內,被燒熔成了鐵汁,他在痛苦得接近麻木的情緒裡,憑著記
憶中她所教導的步驟,捶打出了一把劍,他不在乎雙手被熔鐵燙傷,每一處傷口,都像
是感覺到她最絕望的吻。
他用最專注的心情鑄造著那把劍,找來最好的桐木磨光,作成劍柄與劍鞘,在劍上
剉磨出流雲的圖樣。尚未開鋒,就已經看得出那把劍美麗得驚人,他將劍刃放置在手腕
間,緩慢地劃開皮膚,用自己的血為劍開鋒。
在開鋒的那一日裡,若芽再度出現,同樣一身藍紗衣裙,同樣的美麗容貌,卻已經
是個縹緲的魂魄。
她為了他而投身祭爐,因為血肉被鑄成了劍,魂魄甚至無法去投胎轉世,只能跟隨
著他。
世遺握著劍離開了鑄劍谷,前往聚賢莊,沈寬卻為了會番魔教之子,到了鐵城中商
議。世遺手中的長劍橫掃了沈寬眾多的合作伙伴,取了多人的性命。沈寬大概是察覺情
況有異,這一次再也不肯出面迎戰,只是一再地躲避。
於是,世遺來到京城中,逐步找尋其他的仇人,一個個殲滅。當初殺害荊家的人不
僅止於沈寬,他沒有浪費時間,慢慢地剷除沈寬長年在京城內所設下的心腹,打算逼得
沈寬現身。
每日每夜,他的心都在復仇的火焰裡煎熬著,總以為多殺一人,心頭的沉重就能減
輕一些。他握著長劍不斷地殺戮,每一次劍刃穿透人體後,若芽會一身是血的出現,歎
息著為死不瞑目的亡者合上雙眼。
若芽歎了一口氣,無法接觸到他,只能靜靜地看著他。她伸出的雙手,穿透了他的
軀體,竟連一個擁抱都沒有辦法給他。
"世遺,我是那麼地接近你的心,你的心緒是無法欺騙我的。"她看見他心裡的仇恨,
既心疼又不知所措。
為什麼都已經死去了,心還會疼痛呢?她連魂魄都還愛戀著他,擔憂著他的一切。
"住口!"他吼道,不許她再多說。他已經為了復仇而不擇手段,甚至誘騙了她,間
接地逼她跳入爐火裡,他不斷堅信著,復仇對他來說是最重要的事。
事情已經沒有轉因的余地,他沒有勇氣在此刻承認、自身的錯誤。
若芽飄移到他身邊,藍紗內的雙手伸起,在他嚴峻的臉龐兩旁停住,想要觸摸他,
卻又明知那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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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27 03:02 PM  資料 文集 短消息 
"我多麼希望,像是前不久遇見的那對男女。那女人的眼淚,洗去了那男人心裡的
仇恨,而我就算是付出了性命,卻還是對你心中的仇恨無能為力。"她咬著唇,心痛地
看著他。這半年來,他的雙眼變得更加殘酷冰冷了,俊朗英武的身軀也更加憔悴了些,
他要如此自我折磨到何時?
世遺扭唇冷笑著,瞪視著她。殘忍是他最後的武裝,一旦承認了那些細微的情緒是
真實的,他或許早就無法承受排山倒海的自責。
"原來,你是計較這些?嫌為我付出得太多?"他質問著,不相信她不後悔,更不相
信她仍舊心甘情願。
這世上的人都該是自私自利的,哪裡可能真的為準付出所有?她應該只是一時衝動
才會投身祭爐。他至今不明白,她為什麼可以為了他付出那麼多。
若芽搖了搖頭,沒有被他的殘忍嚇著。
"世遺,或許我為你付出的仍不夠多。若是我付出得夠多,那麼你就不必繼續被仇
恨所包圍,但我還是救不了你。"她實在無能為力,上蒼還要她做些什麼嗎?她已經獻
上了性命、獻上了血肉之軀,還能拿什麼來幫助他?
他猛地站起身來,高大的身軀僵硬著,全身的肌肉繃緊了,專注地瞪著她。細微的
情緒又在蔓延,深入了體內,他無法拔除。
"為什麼?為什麼還要說這些話?該死的!難道你不恨我嗎?是我誘騙了你,甚至
逼得你失去性命。你為什麼還要說這些?"他吼叫著,伸出手想要兇狠地搖晃她。但是
雙手穿透她的身軀,抓不到任何東西,他的心裡閃過激烈的痛楚。
若芽的眼裡凝聚著淚水,慢慢地流了下來。或許連他都不知過,她可以看穿他的內
心,知過他有多麼痛苦。
"我不恨你的,從頭到尾都不恨你。"她認真地說道,好恨自己無法擁抱他。這時只
要有人的體溫,願意給他千瘡百孔的心一個擁抱,他大概會覺得好過一些。
世遺激烈地搖頭,不明白為什麼擁有了絕代的好劍、知道復仇有望,他的心還是不
能平靜。胸口就像是被挖開了一個大洞般,空洞而麻木地疼痛著;他認為最重要的復仇,
是不是根本微不足道?
他最不願意承認的,是他或許已經因為復仇的盲目,而失去了今生最重要的一個人。
若芽死前的模樣還在他的腦海中,他一輩子都忘不了那一日的光景。就連她化身為
魂魄,出現在他面前時,他都沒有勇氣開口詢問。她為什麼要在死前對他微笑?為什麼
要笑得那麼無怨無悔?是他逼死了她啊!
恨得太久了,他沒有勇氣觸碰愛情的情緒。
她看穿他的思緒,嘴角浮現淡淡的笑容,還是充滿了憂傷。"你不懂嗎?"她輕聲問
道。所愛的男人如此盲目,竟然看不清楚她對他的愛有多麼深切。
世遺兇惡地撇過頭,不去看她。他可以面對千軍萬馬,卻沒有勇氣看她,怕看得再
久一些,心裡的堤防就會崩潰。
兩人都無言,燭火幽幽搖晃著,天色更暗了些,若芽無可奈何地歎息著。
門上傳來輕敲,外頭有人朗聲喊道。
"客倌,給您送晚膳來了。"之後門被打開,一個步履穩健飽高大男人捧著托盤走了
進來,雖然是店小二打扮,卻有著與生俱來的貴氣,一雙銳利的黑眸裡帶著笑,打量著
世遺,像是在確定什麼。
一轉頭又瞧見了若芽,他的雙眼亮了起來,贊歎似地眨了眨。
"啊!客倌您還帶了一位姑娘隨行嗎?怎麼先前不囑咐一下,這會兒我可只拿了一
副碗筷呢!"他看著若芽,因為瞧見美人兒而心情絕佳。
世遺的黑眸略略一瞇,手腕一翻,室內光影一閃,轉眼他已經擒劍在手,鋒利的劍
刃直指著男人的頸項。"報上名來。"他沉聲命令。
男人雙手高舉,識時務地立刻做投降狀,半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冷靜點、冷靜
點,我可沒有惡意,只是送了晚膳來,客佰您不需要動刀動槍的啊!刀劍無眼,等會兒
傷了人可不好,您這口劍又漂亮得緊,實在不適合沾上血的。"他努力勸說著。
"世遺,別這樣,他沒有敵意的。"若芽淡淡地說道,站在一旁沒有動作。
"你有武功底子,扮成店小二來送晚膳,有什麼意圖?"世遺冷冷地問道,從對方的
身形步法就看出端倪。手腕再一個翻轉,劍刃轉眼就要往對方頸間刺去。
男人喊了聲不妙,足尖一點就閃了過去,步法極為精妙。"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理?
我連來意都還沒有說明,你就一劍刺過來了。"他伸手到了腰後,抽出桐骨扇,勉強格
去了一次攻擊,手中的桐骨扇幾乎在那柄劍的一擊下,轉眼就支離破碎。
這可是北方的貢品,用萬年桐木所制成的扇子,堅硬如石,普通刀劍都還不是它的
對手,竟然連那柄長劍的一擊都挨不住!
世遺招招狠絕,一個落落的前刺,眼看就要劈向對方。
藍紗飄過,繚繞住長劍,若芽出現在長劍之前,柔軟的藍紗裹住長劍,阻止了他的
攻勢。長劍是她的血肉所鑄成的,也只有她能夠阻擋劍的攻勢。"世遺,相信我好嗎?
這人可以幫助你復仇的。"姑的秀眉輕蹙,迎視著他猙獰的表情。
"呼,多謝姑娘救命之恩。"男人喘了一口氣,沒有想到會被一個美人兒所救。看見
荊世遺一臉的陰沉,他拱手為禮,微笑者說過:"我是來邀請你的,前去顧家作客。"
"顧家?我為什麼要跟著你去顧家?"他冷冷地說過,當若芽為這男人擋劍時,他心
裡浮現濃濃的不悅。
男人咧開嘴笑著,一派樂天的模樣。"因為你連續殺了眾多沈寬埋伏在京城內的羽
翼,所以我猜想,我們該是同路中人,咱們的目標或許是一樣的。"他拍了拍身上的衣
服,已經很習慣穿這類的粗布衣裳,為了隱藏身份好辦事,他可是啥差車都做盡了呢!
世遺的眼眸中透露出警覺,以及嗜血的光芒。一提到沈寬,他的血液就不由自主地
洶湧起來。"你究竟是誰?"他審視著眼前的男人。
男人笑得更加開心了,甚至一邊還分神看看若芽,俊朗的五官上充滿興趣。這女士
真是美麗極了,還救了他一命呢!可借荊世遺站在那裡,滿眼的酷意連瞎子都看得出來。
他懷疑自己要是有膽子對這女人出手,荊世遺會一劍刺穿他的心窩。
把頭甩了一甩,他專注地辦起正事來。"我單名一個覺字,隨便你怎麼稱呼。不過,
在京城裡的人另外有名號稱呼我。"他笑容轉冷,有了些許的危險,頓了一頓才又繼續
宣佈。
"他們稱呼我為————"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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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顧家上京城內的豪門,寬闊的庭院十分雅致,今日因為到訪的客人身份特殊,一般
的僕人全都遠遠地躲開,花廳裡只有管家石墨在一旁伺候著。
"來,往這兒走,有人大概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響亮的產音透過花廳外側的垂簾傳
人,接著一雙手撥開了珠簾,仍舊是店小二打扮的皇甫覺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神情嚴峻
的荊世遺。
他抬眼打量了四周,仍舊不發一語。在花廳的主位上,嬌小美麗的女子坐在高大男
人的腿上,模樣十分親暱。
"還真的讓你找到了。"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有著深刻的五官,劍眉朗目,十分地英挺
俊美。
皇甫覺撇了撇嘴,一臉的不以為然。"不然還能讓誰去找?有人因為新婚燕爾,鎮
日沉溺在溫柔鄉裡,連調查的車情也不做,我總不能棒打鴛鴦,綁了你去出差,到頭來
苦差事還不都是我在做?"他喃喃地抱怨著。
"是是是,覺爺真是勞苦功高。"石墨恭敬地說道,走來皇甫覺身邊。"覺爺,您這
身衣裳是不是該換下來清洗了?還是您穿上癮,連該換洗都給忘了?穿成這樣,只差沒
發臭,怎麼姑娘敢接近您?"恭敬的語氣裡,竟有幾分幸災樂禍。
"顧炎,你懂不懂待客之道?還不教你這個討人厭的管家閉嘴?"皇甫覺瞪了石墨一
眼。
"何必?我倒覺得石墨說得有理。"坐在主位上的顧炎淡淡一笑,神態沒有昔日的冷
漠冰寒。他的一雙手緊緊環繞著妻子的纖腰。
皇甫覺喃喃罵著,哀怨自己明明是地位尊貴,卻老是被這對主僕消遣。他走往珠簾
後方,連忙換回衣衫去了。
荊世遺冷眼看著顧炎,在不久之前,血洗辛家的時候,兩人曾經打過照面,顧炎武
藝超群,還是個耍鞭的高手。在當時就已經隱約猜出顧炎的身份,知道顧家也該是與聚
賢莊有著深仇大恨。
只是他習慣獨來獨往,也沒有多加追究,更沒興趣尋找什麼同盟,復仇是他個人的
事情,沈寬的腦袋該是由他一個人來取。這一次要不是若芽勸說,而皇甫覺又死皮賴臉
地邀請,他也不願意前來顧家。
坐在顧炎腿上的芷攘眨了眨眼睛,有些期待地又看往珠簾之外。
"就只有這位大俠前來嗎?我記得應該還有一位好美好美的藍衣姑娘,先前在辛家,
她救了我一命呢!她替我擋去了那些火焰,不然我大概已經燒死在那場大火裡了。"茬
攘困惑著,以為藍衣美人兒會跟著前來。
"是的,那位姑娘呢?我想親自道謝,多謝她救了我的妻子。順炎開口說道,打量
著眼前的荊世遺。
這段時間裡,他對荊世遺展開調查,知道了這人是荊家的遺孤,半年多前來到京城,
同樣地在夜裡取貪官首級,對著沈寬的部屬下手,京城裡的人竟把這人跟魅影混淆了。
換回一身華服的皇甫覺走回花廳,舒服地坐在紅檜木椅上,端起茶悠閒的喝著。脫
下那身粗布衣後,他的貴氣更加顯著,慵懶的神態裡還有幾分倨傲。
"對啊,原先在客棧裡,我還有瞧見那姑娘,只是一個不留神,那姑娘就不見了。
問了問荊大俠,他只說那姑娘會跟來的。"他拿出已經殘破的桐骨扇放置在桌面上,忍
不住又看了看荊世遺手中的劍,對那口劍的鋒利留下極深的印象。
荊世遺聽見皇甫覺提及他的姓氏,濃眉稍微一動,冷冷地看著眾人。
"你們已經知悉我的身份了?"顧家財大勢大,而顧炎長年隱身為魅影,在京城裡處
決仇家,自然也不是簡單角色。
"敢明目張膽與聚賢莊為敵的人可不多,仔細一查,就可以猜出你是誰了。順炎點
點頭,握緊芷攘的腰,姿勢裡有著濃濃的保護意味。
打從第一次見到荊世遺,他就察覺到對方身上強烈的殺氣,以及濃烈深沉的血腥味,
只有最殘忍的殺手,才會沾上那麼可怕的氣息。
皇甫覺的神態難得正經,筆直地看著荊世遺。"你是荊家的遺孤,荊家十多年前也
是大族名門,因為得罪聚賢莊,被冠上與塞外邪教掛勾的罪名,由聚賢莊領軍,一夜之
間全部處決殆盡。"他的笑容變得諷刺,像是在說著一件最荒謬的事情。
皇甫覺仔細觀察著世遺的表情,繼續往下說著,"江湖上在傳頌著,因為聚賢莊莊
主沈寬悲天憫人,不忍荊家絕後,所以法外施恩的留荊家的長子一條命。"
"法外施恩?!"世遺冷笑著,握緊了手中的劍,眼裡迸出狂烈的憤怒。沈寬的所作
所為,表面上是仁至義盡,實際上卻是用這種方式來折磨著他,要他活在生不如死的羞
辱中。
"待會兒再來研究沈寬的事情,我們總是能找出方法來治他的。事有先後,是不是
先請荊大俠告知那位藍衣姑娘現今人在何處,讓石墨去迎接,好讓我妻子了結一柱心事?
"顧炎開口說道,存心想讓芷攘先離開這裡,不希望她與荊世遺扯上太多關係。
他猜想,救了芷攘的藍衣女人,大概是荊世遺的情人或妻子,而他準備讓兩個女人
家去相處,別盡聽這些血腥的復仇之事。
世遺冷冷看了某些攘半晌,之後緩慢地抽出長劍,鋒利的寶劍在燭火下閃爍著殷藍
色的光彩。
眼見荊世遺拔劍,顧炎在一瞬間戒備起來,將芷攘護在懷中,準備應變。連皇甫覺
都全身繃緊,警戎地看著。
然而世遺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舉起創,默默地站立在燭光之下,那姿態竟有些詭
異。
花廳的角落出現了隱約的淡藍色彩,那抹淡藍的顏色愈來愈深濃,飄逸的藍紗衣裙
包圍著一個秀麗的嬌軀,由模糊而明顯,美麗的若芽憑空出現,在燭光之下盈盈一幅。
所有人都被這景況震懾住,半張著嘴,沒有辦法說話。
"顧夫人,又見面了,辛家一別之後,您似乎過得很好。"若芽溫柔地微笑著,連笑
容都是優傷的。
茬攘低呼一聲,很用力地眨眼睛。她對眼前發生的事情還沒能完全消化,很努力地
想試著去理解。
"你……你怎麼能夠突然出現?"她稍微用力地抓住顧炎的手臂尋求支撐。
其實從第一次見到若芽起,芷攘就感覺到某種詭異的氣氛,但是這藍衣女人是這麼
美麗,有著讓人心疼到極點的哀傷模樣,還救過她一命,她心裡對若芽的猜懼早就消失
無蹤了。
皇甫覺老半天後才能閉上嘴巴,大略弄清楚了情況。"真是無奇不有啊!"他低聲說
過,無法相信自己先前甚至還想輕薄若芽。這傳出去怎麼得了?他真的是風流成性,只
要見著是美人兒就行,甚至分辨不出對方是人或是鬼?
"我是那柄創裡的精魂,因為軀體被鑄造成了劍,所以始終跟隨著荊大俠。"前塵往
事有太多痛苦的情緒,若芽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
芯攘離開顧炎的懷抱,美麗的小臉上滿是震驚。"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是……先前
在顧家我還握過你的手啊!"至今還記得,握住那雙手時,有深切的絕望湧了過來,幾
乎就要逼出她的眼淚。
"顧夫人,我真的只是一縷魂魄。否則你想想,有什麼人能夠承受那樣的高溫?"若
芽點了點頭,想起辛家的那場大火。尋常人難耐的高溫對她來說已經不算什麼,能夠傷
害她的,該是更炙熱的火焰。
曾經,她十分畏懼著高溫,卻為了他而投身烈焰;為了愛他,她情願由生到死,甚
至成了一縷無法投胎轉世的魂魄。
"但是……但是……"芷攘逐漸明了,心裡卻沒有什麼恐懼。這麼美麗溫柔的鬼魂,
或許比活生生的惡人更沒有威脅吧?
她鼓起了勇氣,雖然仍有些膽怯,卻還是伸出手,握住了若芽的雙手。只是輕輕握
住,她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浮現淚光,她感覺到好深好深的哀傷,到底是經歷了什麼,
才會有那麼深的絕望?
還記得在辛家時,若芽曾經懇求她,要她阻止荊世遺,別讓他繼續殺人。若芽的絕
望與憂傷,都是因為荊世遺而起的嗎?
"顧夫人,請別哭了。"若芽小聲地說道,知道這善良的小女人正為自己感到傷心難
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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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遺的濃眉緊皺,瞪視著兩人交握的雙手。那是他半年來最渴望的一件事情,只想
要觸碰到她、感受她的存在,但是每每伸出雙手,卻總是抓得一手的空無。
"為什麼她可以碰得到你?"他質問著,驀地心中閃過激烈的疼痛。若芽對他的怨有
那麼深嗎?深到不願意讓他觸摸她。
若芽慢慢地轉過頭來,凝結了憂傷的雙眼看著他。她純摯的模樣依舊,從那雙眸子
就可以看出她並未說謊。
"因為她的心與你不同,她的心很溫柔,並沒有抗拒我。而你的心被仇恨覆蓋,始
終將我推拒開來,不許我靠近。"她凝望著他,訴說實情。明明靠得這麼近,她卻無法
擁抱他,咫尺變成了天涯。
他的心被揪緊,兇狠地轉過頭去不再看她。細微的情緒又在騷動,他必須咬緊牙根,
用無情武裝自己,才沒有被她溫柔的歎息打敗。或許他如今最大的敵人,並非是沈寬,
而是她無限輕柔的一歎。
"我來顧家,不是來看女人家哭哭啼啼的。"世遺冷冷地說道,轉而逼視顧炎與皇甫
覺。
兩個男人也為眼前的奇異景況感到詫異,石墨則是很努力地想克制逃開的衝動。年
歲大的人總是比較迷信,縱然那鬼魂美麗而溫柔,他還是不想扯上關係,要不是礙於主
人的顏面,他已經沖出花廳,躲回棉被裡猛念佛號了。
"連女人的眼淚都不知伶惜,這位姑娘跟了你可真不值呵!"皇甫覺不滿地說道,伸
手想揮揮桐骨扇,扇子卻在一碰之下散成破木片,他抿抿確,心中的不滿更深了些。
"若來顧家只是為了討論女人,那麼想來我是不該來這一趟的。"世遺冷笑一聲,掉
頭就要走出花廳,掩飾著心中的波動。是啊!是不值得,他也深深為若芽覺得不值,但
是她卻始終帶著笑容,那麼地心甘情願,就連投爐前,都還對著他粲然一笑……
顧炎皺起眉頭,從主位上站了起來。"荊大俠請留步。"他出聲說道,阻止世遺離開。
"給我一個留下來的理由。"他沒有回頭,強硬的語氣沒有半分轉口余地。
顧炎沉吟半晌,終於開口。"到底顧家欠了你一次,我不願意欠這份人情。"
他走向世遺,隨著步履的前進,神態變得十分嚴肅,甚至有著幾分的殺氣。"先前
辛家被毀,已經遭來沈寬的注意,為了慎重起見,他親自來到了京城,我知道他下榻在
什麼地方。"顧家與聚賢莊也是有著血海深仇。
聽到仇人的消息,世遺陡然轉過頭來,急切地走近顧炎。"他在哪裡?"他逼問著,
血液中正騷動著激動。已經找尋了那麼久,這一切就將結束,他怎麼能不激動?
這段時日來,他一直被復仇的情緒煎熬著,是不是等到沈寬死在他的劍下,他的心
就能得到平靜?
"鮮血不能讓你得到平靜的。"角落裡傳來若芽輕柔的歎息,看出了他心中的疑問,
輕聲地否決了,但世遺置若罔聞。她沒再多話,只是專注地看著他,決心陪伴他到最後。
最後?那是什麼樣的景況?她是不是就算成了魂魄,也還是會有無法繼續守護著他
的時候?
顧炎看著這個已經為仇恨而瘋狂的男人,為世遺滿身的殺氣感到驚訝。若不是近見
了摯愛的芷攘,他是不是也會是這樣,沉溺在仇恨中無法自拔?
"我答應了芷攘,不再涉險尋仇,沈寬是你的了,他現今居住在京城往西十里的一
處別莊裡。"他靜靜地宣佈,回頭看美麗的妻子一眼。難以解釋,只要看見妻子,他的
心就能夠平靜,就算是不去復仇也罷,他只想與妻子共度一生。
聽到這個消息,世遺像是看見了獵物的野獸,發出一聲尖銳的呼嘯聲,緊握著長劍,
轉眼就竄出了花廳。他穿過珠簾,垂簾激烈晃動著,他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在離開花
廳時,仍可以聽見,若芽溫柔而悲傷的歎息。
芷攘抹了抹臉頰上的淚水,仍舊握著若芽的雙手。"你也要跟去嗎?"她小聲地問,
看出若芽眼裡的憂慮,心裡其實不願意若芽離開。
"我不得不去。如果無法阻止他殺戮,那麼我也想盡力保護他,不讓他受到傷害。"
她柔靜地回答,再度彎膝福不一福,轉向顧炎與皇甫覺。"接下來的種種禍福難料,或
許我的力量總會到一個極限,無法繼續護著他,到那時還請兩位看在小女子薄面,多多
照顧世遺。"她溫柔地說道,身形漸漸變得縹緲。
芷攘急了,心中有極不好的預感。她伸手想再握住若芽的雙手,卻無法再觸摸到任
何實體。"等等,你等等啊!"她呼喊著,雙手在空中亂抓仍舊是徒勞無功,若芽的身影
完全消失了。
"芷攘,別喊了,她已經追著荊世遺去了。"顧炎從後方把住妻子,愛憐地為她擦去
眼淚。
"我好擔心她。"芷攘抬起頭來,哀求似地看著丈夫。"顧爺,你去幫幫她好嗎?我
的心跳個不停,總覺得不安。雖說報知了沈寬的下落就算還了人情,但是我不願意再看
到她傷心。"她天性善良,見不得旁人受苦。
顧炎看著妻子,仔細地思索著。"好,茬兒,你別哭,我去看著就是,好嗎?"他擦
擦她臉上的淚水,心疼極了。
一旁的皇甫覺還在搖頭,他可是對荊世遺沒什麼好感,不太贊成跟上去。拿著熱臉
去貼人冷屁股這檔子事,要是貼的是美女的粉臀兒,那還可以考慮考慮,何必自討沒趣
的去貼一個臭男人?
"唉呵,顧炎,不是我說你,這麼聽嫂子的話怎麼得了?那個荊世遺的脾氣又臭又
硬,既然擺明了不想要我們插手,我們就別……"
"覺爺。"石墨恭敬地打斷他的長篇大論。
"嗯?"說話被打斷,皇甫覺有些不悅,瞪著這個老管家,深切地懷疑自己是不是跟
石墨犯沖。
石墨嘴角帶著笑。"您真的不跟去嗎?我家主人可是已經走遠了呢!"他可是摸清了
皇甫覺愛湊熱鬧的性子。
皇甫覺低咒一聲,還是耐不住心癢,喃喃地罵了罵,足尖一點就離開了花廳。他不
斷地告訴自己,他可不是想去看荊世遺復仇,只是想再看看那縷美麗的芳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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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27 03:02 PM  資料 文集 短消息 
京城外十里處,有著一座華麗的別莊。在月色之下,別莊內隱約傳來女子的驚叫聲。
"不,不要,少爺,求你放過我!"一個妙齡女子衣衫不整地從屋內摔出回廊,重重
地跌在石地上。她驚慌失措地後退著,嘴角已經被打裂,汩汩流出鮮血。
裸著上身的沈皓淫笑著,手中拿著酒瓶,仰頭灌著美酒,醉醺醺地走上前來。"被
本大爺看上了,你還想逃到哪裡去?乖乖認命了,自個兒把衣服給脫乾淨了來,省得受
皮肉之苦。"他迫不及待地靠上前來。
女子失聲尖叫著,無頭蒼蠅似地在庭院裡亂竄。"不,求您放過我!"她哀求著,已
經無處可逃。
沈皓不耐煩了,走上前來,兇惡地一腳端向女子的肩頭。女子咳了一咳,氣息斷續,
因為劇痛而難以呼吸,全身乏力地仰躺著,只能瞪大眼睛,驚恐地看清沈皓。
這女人是他午間在京城裡看上的,美貌而嫻靜,看來不知是哪家的閨秀,他動了邪
念,傍晚就去擄了回來,打算好好享受一番。誰知道她又哭又鬧,還掙扎著想逃開,逼
得他非要動粗不可,讓他想起了某段不快的記憶。
"臭婊子,乖乖躺著不就好了,非要惹得我動怒?"他打了個酒嗝,動手開始撕女子
身上所剩無幾的衣衫;"半年前啊!也是有一個不識相的女人,被我看上了,還又躲又
逃,要不是有爹出面阻止,那女人大概早被我玩得膩了。說來可惜,那女人可美極了,
一身肌膚又白又滑的,可是難得的銷魂兒,我要是可以嘗到她,絕對會把她綁在床上,
分開她那雙粉光柔撇的腿兒,然後————"
空中刷地劃過一道青光,沈皓那些淫穢的話沒有機會說完。他的呼吸一頓,連動作
都停止,雙眼陡然瞪得很大,頸處出現一條細細的紅線,然後紅線逐漸擴大,成為一個
血窟窿,大量的鮮血從中噴出。
接著,沈皓的頭掉落在地上。他的眼睛還瞪得大大的,連被取了性命,都還不知道
發生了什麼事情。
女子呆愣了半晌,全身都是沈皓的血。因為極度的驚恐,她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
叫聲。
"半年前,我就該取你性命了,哪裡還由得你繼續說這些渾話!"屋簷上傳來冷酷的
聲音,而後一道人影飄落,高大的身軀站立在庭院中,冷眼看著衣衫半褪的女人。"還
不快走。"他沉聲喝道。
無情粗魯的呼喝,讓女人清醒過來,連忙拉緊殘破的衣服,匆匆地就往大門奔去。
先前的尖叫聲,吸引了在別莊另一角休息的沈寬。他趕到庭院中,所看見的竟是獨
子慘死的畫面。
"皓兒!"他狂吼一聲,撲倒在屍首旁,顫抖地抱住兒子的首級。雖然沈皓好色成性,
時時惹是生非,但到底是他的獨子,看見這個畫面,令他憤怒到了極點。
"如果你當初就殺盡荊家的所有人,沒有為了羞辱我,而一再地留我活命,今日他
或許不會死。"世遺冷冷地說道,在見著沈寬的一瞬間,他的眼前倏地蒙上了一層如血
般的紅霧。他渾身劇烈地發抖著,知曉這一戰之後,一切將劃下句點,他的心情甚至是
興奮的。
月光之下,沈寬的表情變得十分可怕,他的身體在顫抖,心中無限悔恨,懊悔為何
要放過荊世遺,間接地促成獨子的慘死。自從半年前荊世遺再度握著一把利劍出現時,
他就察覺到情況不對,刻意地迴避著。
誰知道躲避了這麼久,在今夜兩人卻還是對上,尚未開戰,沈皓就已經死在荊世遺
的劍下。
沈寬握緊了手中的"冰火",眼裡焚燒著極度的憤怒。"今晚,我就讓荊家絕後,殺
了你這荊家最後的余孽。"他緩慢地說道。
"還不知道會是誰死在劍下。"世遺咬緊牙,知道此舉已經逼得沈寬願意放手一搏。
他重重地吸了口氣,抬起了手中緊握的劍。
太漫長了,復仇之路是那麼地遙遠,幾乎要以為永遠沒有盡頭。
看了一眼那鋒利的劍鋒後,世遺緩緩回頭望向身後不遠處,瞧見那抹淡藍色的身影,
不知何時已經到來,形影不高地跟隨著。
這半年多來,他每次殺戮,若芽就靜靜地站立在那兒,沉默地觀看著。那雙被仇恨
覆蓋的眼,在望向若芽時,露出了一抹複雜的神色
除了包含著仇恨、冷酷與殺意的眼神,還夾雜某種細微的騷動。他猛地一甩頭,就
又將眼光移回了前方的沈寬,沒有深究那些情緒的由來。
細微的情緒在這個時候逐漸變得清晰,凝結為某種沸騰的情緒。但那情緒太過強烈,
強烈得讓他不敢去觸碰,只能隱隱地埋在心中最深處。
掉轉過頭的瞬間,他已經決心遺忘了身邊的一切,眼中只有沈寬,以及沈寬手中的
"冰火"。復仇是他今生最重要的事情,那麼他就該只專注於完成,不能心有旁騖。
他如一頭出柙的猛虎,大步沖了出去。
"世遺……"若芽站在角落,雙手緊緊地交握著,低聲喚著他的名字。他的眼裡還有
著深深的仇恨,她到底該怎麼辦?要再付出什麼,才能夠幫助他?
世遺眼中複雜神色,轉眼就已經消失,幾乎要讓她以為,那只是她一瞬間的錯覺,
這麼長久以來,他不曾用那麼溫柔又激烈的眼神看過她。
只是,當他一點也不留戀般、絕情踏步離去時。她心中有著難忍的痛楚。看著他絕
情的殘忍模樣,對她始終是一種巨大的傷害。
"沈寬!"世遺狂吼道,腳步急奔起來,衝到了沈寬身側,手中長劍迅速抽出,橫劍
就是一劈。
青光閃過,森冷的劍氣撲上了正欲閃躲的沈寬額前。
劍勢來得這般迅速,沈寬避開了這一劍,但卻避得狼狽萬分。他渾身驚出了冷汗,
沒有想到不過半年的時間,荊世遺的功夫精進得更驚人。儘管"冰火"舉世無敵,但時光
卻是他最大的敵人。會不會有那麼一天,他儘管有著"冰火"助陣,卻也會年邁體衰,敵
不過年輕力壯的荊世遺?
想著想著,他的眼中閃現一道寒光。縱虎歸山是最愚蠢的,他先前實在太過大意。
"看來,我不能再縱容你活下去了,我得在今夜剷除荊家的最後一條血脈,送你們
一家團聚去。"沈寬拔出了"冰火",手中內勁一注,清脆的鳴響由"冰火讓傳出。
看著那柄"冰火",世遺的眼中沒有一絲遲疑。他輕輕舉起手中的長劍,劍尖平穩不
動,直指著沈寬,擺出了起手式。
"沈寬,這把劍是為了你手中的'冰火'而鑄造的,今日你能擋我幾劍?"暗啞的聲音,
緩緩由他喉中進出。聲音由小漸大,一個宇一個字迴盪在將一決死戰的兩人之間。
在決戰的緊要關頭,他的記憶卻回到半年前的那一日,鑄劍時的種種情景。他在持
劍攻向沈寬時,心中浮現了某種熟悉的預感。那種感覺,像極了看見她踏上通天爐的瞬
間,緊緊糾結他胸口的不安。
就像是在今夜,他又即將失去某樣非常重要的東西
月光淡淡,照著對峙的兩個人,所有的危機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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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27 03:02 PM  資料 文集 短消息 
京城十里外,別莊的石地上有著血跡。
血泊盈到了陰暗的一處,若芽站在那裡,藍紗衣裙上染滿了血。因為他又持著那把
劍殺人,她的魂魄上就沾了死者的血跡。她緊咬著唇,專注地看著他,沒有力量上前幫
助他。
就如同她對他心中的仇恨,也是無能為力,
嘶吼的同時,世遺身軀的每一寸肌理緊繃著,因即將到來的最終一戰而賁張著。
他口中一聲輕嘯,將劍直刺向沈寬。這是一招平凡無奇的劍招,只是往前的迅速一
刺,不但沒有使出一身絕妙的劍招,甚至連後續退路也沒有考慮。
世遺只是用盡了全身勁力,奮力刺出這一劍。
沈寬露出冷笑。"連劍招都使不出來嗎?不怕我又斷了你手上的劍?"他轉身避開,
本能地不讓手中的"冰火"與世遺的長劍交鋒。
"今夜,會斷折的,該是你的頸子。"勁風揚起,世遺以劍鋒掃過石牆,趁著勢子利
落地回身,利劍又指向沈寬的心窩。
這是他最後的一柄劍,是若芽投爐鑄成的劍,如果這柄劍也敵不過"冰火"普天之下,
大概就真的沒有任何武器可以克制"冰火"了。
若是今夜復仇仍是無望,他不打算再苟且偷生下去,就算賠上性命也要拖著沈寬下
地獄。
"不知死活的小子,果然是荊家的余孽,那臭脾氣跟你爹一模一樣!"沈寬罵道,心
中卻十分地忌撣。看著耙世遺視死如歸的神色,儘管沈寬經歷了眾多陣仗,卻也不由自
主地恐懼起來。
火光迸射,沈寬選擇避開這一劍,一個閃身,才堪堪避過,跟著回手一劍砍向了世
遺手中長劍最脆弱的劍脊上。
兩劍相擊,一聲響亮的撞擊聲迴盪在空中。
沈寬的"冰火",這次並沒有再次砍斷世遺的兵刃。相反的,沈寬反被由世遺手中長
劍豐沛的真氣震了開來。
世遺則因沖勢末歇,又往前衝了幾丈才停住腳步,手中長劍仍在月光下發出殷藍光
芒,沒有因為"冰火"的攻擊而斷裂,甚至沒有半分的受損。
沈寬大受打擊,沒有想到世遺真能找尋到能與"冰火"抗衡的寶劍。"任何神兵利器
都該有所記載,這把劍名為什麼?你又是從哪裡取來這把劍的?
"驚訝嗎?這把劍的鋒利怕是超乎你所能想像的,是我逼死一個女人所換來的。"世
遺的嘴角扭曲,苦澀地發出狂笑。她投爐前美麗的笑容,始終烙印在他心裡。這把劍哪
裡有什麼名字?若真要有名字,也該喚為若芽
那笑聲聽在沈寬耳中,卻恍如喪魂曲般,震得他心驚膽戰。趁著世遺片刻的失神,
他猛地連連使出幾道狠招。登時間,劍光籠罩住世遺全身,密密的交織成劍網。
"不要再掙扎了,你沒有半分機會的,今天就讓一切做個了結吧!"世遺的黑眸轉為
冷酷,沒有因為密集的劍招而慌亂。他舉起劍,指向沈寬。
就要結束了,只要殺了沈寬,完成復仇,他的心應該就能平靜吧?
鮮血不能使你得到平靜的……腦海中有著若芽溫柔的聲音,夾雜著她的歎息,
一聲又一聲地迴盪著。鮮血不能讓他得到平靜?那麼什麼能夠讓他得到平靜?那個
答案是他早已心知肚明,卻又沒有勇氣觸碰的。已經親手毀去了最應該珍惜的溫柔,他
只剩殘酷可以依賴。
黑眸猛地一睜,手中長劍輕鳴,蓄積著他最後的勁力。這一劍,將會是兩人最後的
一劍。
鏗地一聲,兩把稀世名劍在半空中撞擊,迸出點點火星子,一寸一寸又一寸地迅速
沒人對方劍刃中。兩人不斷鼓動體內最後的勁力,持續餵人劍中。
兩人同時厲聲大喝,兩把劍幾乎是同時斷折,殘刃被灌注了所有的內勁,砍向了對
方。
殘刃旋飛,劃過沈寬的肩頭,嵌入石牆。鮮血轉眼間噴出,沈寬高聲咆哮,更用盡
了氣力將手中殘劍刺向世遺的胸口。
"毛頭小子,你還太生嫩,能笑到最後的人,只該是我一個。"他還有著巨大的野心,
怎麼能夠現在就死?
力氣幾乎在上一刻用罄,世遺沒有時間避開,眼前劍芒閃動,他的腳步沒有移動,
黑眸冷靜地看著殘劍接近胸膛。那一瞬間,他的心甚至是平靜的。
如果就這樣死去,他也會化成鬼魂,能夠跟若芽在一起…
藍紗飄動,拂在臉上竟有幾分的溫度,他詫異地睜開眼睛,看見若芽的魂魄來到他
面前,抱住他的身軀,他空虛太久的胸膛,終於感受到她柔軟的身子。
"若芽。"他嘶喊著她的名字,欣喜在心中爆開,絲毫沒有察覺危機已經迫在眉睫。
他竟又能觸碰到她了!她的魂魄在他的懷中凝為實體,他的心不再抗拒著她。
她抬起頭來,緊緊地抱住他,柔軟的嬌軀完全適合他的懷抱。"讓我帶走你的仇恨,
好嗎?"在月光之下,她對著他粲然一笑。這已是最後,她無法再做得更多了。
沈寬的殘劍砍至,深深地砍人若芽的身軀,她只來得及再看他最後一眼,在替世遺
承受那一劍的時候,她化為干萬沙塵逸去,身影瞬間消失,終於魂滅魄散
事情的發生只在轉眼之間,從若芽出現,到殘劍砍來,荊世遺心中浮現的深深恐懼,
那些不安在此刻全部化為具體。
"不!"他驚聲大吼,想要牢牢抱住她,不讓她的魂魄消失,卻再也握不住任何實體。
甚至,就連她的魂魄都消失了,他再也看不見她的模樣。
"若芽!不,你不可以走!別離開!"世遺吼叫著,瘋狂地搜尋,卻都只是徒勞無功。
為了復仇,悔恨再一次爆發,他原來愚昧了一次又一次。
沈寬也被眼前的景況嚇著,四周的氣氛太過詭異,風呼呼地吹著,像是鬼哭神號。
他身受重傷,無法再戰,而眼前的世遺沒有受傷,瘋狂的模樣已經讓旁人不敢接近。
屋簷處傳來細微的聲響,像是又有高手施展輕功接近,沈寬心中暗叫一聲不妙,迅
速地衡量情況,馬上當機立斷。就連獨子的屍首也來不及收拾,他忍著肩上的劇痛,飛
身往另一個方向竄出別莊,逃命去了。
顧炎與皇甫覺趕到時,只見到抱著斷劍、眼神痛絕的世遺。
他撫著斷折的劍,全身不斷戰栗,喃喃念著她的名字。再次失去她,他的心疼痛得
簡直要碎去。原以為復仇該是今生最重要的事,而她的無怨無悔一再地提醒著他,他錯
得有多麼離譜。
沈寬逃了,他卻毫不在乎,因為知道他永遠失去的,遠比復仇更重要。
他沒有勇氣承認,就連她化為鬼魂,為他捨了性命,他也還不肯坦誠。
世上有比他更愚昧的人嗎?明明有了最珍貴的溫柔,有了她無怨無悔的愛,他卻還
要去追尋血腥,以為鮮血能讓他的心不再空虛。非要逼得她到如今連魂魄都飛散了,他
才在極度的痛苦中省悟。
在先前那短暫的一瞬間,他擁抱到她的狂喜,徹底地掩蓋了復仇的急切。人該是有
隱藏最愛的本能,而他被仇恨蒙蔽得太久,竟看不清他愛她有多深。直到她魂飛魄散,
他完全落入失望的深淵,他才發現絕望竟比仇恨更加地可怕!
"逃得還真快,連兒子的屍體都扔下了。"皇甫覺冷笑一聲,低頭看著沈皓的屍首。
早知道沈寬老奸巨猾,卻又武藝精純,荊世遺能夠殺了沈皓,兼而傷了沈寬,已經算是
十分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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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炎倒是察覺出情況不對,皺起眉頭。"那位姑娘呢?"石牆上有一截殘刃,他心中
有不祥的預感。
世遺緩慢地搖頭,說不出半句話來。他握緊了斷折的劍,一寸寸仔細撫著,掌心用
力,不在乎銳利的劍刃劃破肌膚。要是用這劍剔頸自盡,天地茫茫,九泉深深,他的魂
魄可以找得到她嗎?
"喂,別只是發愣,快把那美人兒喊出來,我可是來找她的,不是來看你的。"皇甫
覺說道,心裡只擔心那美人兒的情況。
世遺仍是不言不語,在最絕望的一刻裡,腦海中有靈光閃過,想起許久之前,曾經
在鑄劍谷的小屋中,隔著木門聽見海禹說過的一番話語
你此後若是遇上了難解之題,就請千萬再回到鑄劍谷來,老朽或許有辦法幫忙。
那語氣裡,像是另有玄機。海禹是早就預料到這一切嗎?
無論如何,這已是世遺最後的一線希望,荊世遺抱緊了手中殘劍,連帶的取下了石
牆上的殘刃,仔細地以衣衫攏好。而後仍是不言不語,沒有解釋半句,足尖一點,就已
往睽違已久的舊地奔去。
"你瞧瞧,這傢伙多討人厭,來來去去時連招呼也不打一聲。"皇甫覺還在抱怨,很
不高興世遺不讓他再瞧瞧若芽。他地位尊貴,哪裡受得了世遺孤傲的態度,加上瞧見世
遺對美人兒也不假顏色,他心裡更是不舒服。
顧炎瞥了一眼好友。"有時間抱怨,不如去追人。"
"還追什麼?他拿著斷劍還會去哪裡?當然是回鑄那把劍的地方。"皇甫覺冷笑一聲,
連日的調查工作可不是白做的,世遺的身世與來處,他可是一清二楚。"我可以拿我家
裡那張硬得要死,卻又人人想搶的龍椅跟你打賭,那傢伙肯定回鑄劍谷去了。"
"地方若是知道了,事情就好辦,我們回家裡去,把芷攘一塊兒接去。她擔心著那
個藍衣女人,一定等得很心急了。"
"還要追去?饒了我吧!我已經走得很累了啊……"
兩道身影利落的在夜空中竄過,月光之下,只聽到皇甫覺一聲又一聲的抱怨聲,悠
然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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鑄劍谷仍是舊時模樣,只是比往昔多了幾分蕭條,連從前一年到頭響個不停的捶打
聲也聽不見了。
眉清目秀的描奴站在人谷處,皺著眉頭等著,瞧見了急奔而來的荊世遺,他迎上前
去。"荊大俠,我家海爺等你很久了。"他說道,語氣有點怪。
從海爺那裡聽了大概,他知道若芽小姐是為了荊世遺投爐而死的。海爺歎息地說,
那都是早有的定數,是命中注定,但是想到若芽小姐的死,他心中就是難過。
世遺略一點頭,奔入了鑄劍谷。谷內已經沒有人在鑄造兵器,那些鑄劍的匠師不知
被遣散到哪裡去了,這裡變得有些荒涼,連當初若芽跳人的通天爐,爐中都已沒有火焰,
階梯上有著灰塵。
他穿過竹林,來到海禹的小屋。小屋的門虛掩著,他迫不及待地走了進去,看見坐
在軟榻上斂眉沉思的海禹。
"你把劍帶來了嗎?"海禹的聲音聽來十分疲倦,短短半年的時間,模樣卻更加老態
龍鐘。
世遺將仔細攏在懷中的斷劍放置在軟榻上,雙眼急切地看著海禹。他什麼都尚未說
出口,海禹卻就像是早已明了一切。若芽投爐的事情沒有什麼人知道,那麼海禹該是早
就預料到的嗎?
海禹既然可以猜出今日的結果,那麼也該是有辦法能救若芽吧?否則,當初怎麼還
會把若芽交給他?
"劍在這裡,我全帶回來了。你可以救回若芽嗎?"他心中浮現希望,開門見山地質
問著。
海禹歎了一口氣。"荊大俠,如何才算是救回若芽?是救回她的形體,或是喚回她
的魂魄?她的形體已經鑄成了劍,魂魄也已經飛散,你要老朽無中生有,實在太高估我
了。"他睜開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那雙黑眸裡,已經不再有濃烈的仇恨,若芽
付出性命與魂魄,總算也還有些代價。
短短的一番話,幾乎就要將世遺打人地獄,他抱緊了殘劍,咬緊牙根,不思意相信
這樣的結果。"不,不可能,你一定會有辦法的,否則你何必要我再回鑄劍谷?"
"我是有辦法,但若芽是否能復生,取決在你。"
"不要廢話!我要你救回若芽,聽到沒有?"他吼叫著,無法再忍耐。
海禹還是不慌不忙,緩慢地說著。"若芽的死,是早就注定的。我以龜殼卜算,無
論怎麼算都只能算出她命中有死劫,當你來到鑄劍谷,我就已經猜出幾分。"他拄著竹
杖站起身來,以哀傷伶惜的眼神看著斷劍。"若芽的命數本就奇特,陽壽只有十八年,
要近得機緣巧合,又需有貴人相助,才能續命。"
門外傳來一聲敲門聲,皇甫覺率先走了進來,跟在身後的是顧炎與茬攘,還有隨待
在側的石墨。他們是擔心著若芽,才急忙跟了來,描奴在人谷處替他們指了路。
海禹看了幾人一眼,沒有開口,以為這幾人是世遺的朋友。
"若芽能續命?意思是你能讓她死而復生?"世遺吼叫著逼問,全身緊繃顫抖。他沒
有奢望過她能死而復生,只是絕望地想喚回她的魂魄,而海禹傳達的訊息,讓他的心狂
跳著。
"我說了,她要復生,必須有種種要件。她是為你而死,也只有你能將她從地府裡
換回來,只是代價很驚人,需要你一半的血、一半的魂魄、一半的陽壽,從此之後與她
同日生同日死,你願意嗎?"這樣的要求,已經接近嚴苛,這個原本眼中只有自己、未
達目的不惜傷害旁人的年輕男人,會願意嗎?
世遺的雙眼閃爍光芒,沒有任何遲疑。"我願意,只要能救回若芽,我可以付出任
何代價!"他簡直想要放聲大叫,紓解心中的激動與狂喜。
若芽有救了,不但是魂魄能夠現身,甚至還能夠再回返人間。她曾經為了愛戀他這
個殘酷自私的男人,付出了性命與魂魄,如今就算是他必須用半條命去換回她,他也心
甘情願。
終於,他明白了,人可以為了另一個人付出所有,從性命到魂魄,不計較任何的回
報。這一切只因為他深深地愛著她,沒有她無法獨活。她教導了他這些,也讓他不必沉
溺在仇恨中。
海禹點了點頭,眉頭卻仍尚未舒展開。"你願意,那最好不過,不枉費那丫頭對你
的一片癡心。但是,她要復生必須有形體,我半年前離開鑄劍谷,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必須找到一塊具有靈性的玉石,雕鑿成若芽的模樣,她的魂魄才能有依附之處,你的血
由八卦缸存著,輔以茅山之術,才能助她重生。只是我找遍了百岳,卻仍尋不到合適的
玉石。"他歎了一口氣。
"那就由我去找,就算天涯海角也罷,我一定能找出適合的玉石。"不論要花費多少
代價,就算是找到他白髮蒼蒼,他也要找到玉石,讓若芽復生。
角落傳來幾蘆輕笑,跟眼前凝重的氣氛十分不稱,眾人的視線一致看向角落,瞪著
不識好歹的皇甫覺。
"不用說得那麼信誓旦旦,那種玉石我家裡就有一塊。"皇甫覺習慣性地想揮揮扇子,
又想起慣用的桐骨扇已經毀壞,右手只能有些尷尬地搖了搖。不是說那美人兒復生需要
有貴人相助嗎?放眼天下,怕是沒有比他更尊貴的人。
"你有那樣的玉石?"海禹不敢置信,激動地靠近皇甫覺。原來一切機緣巧合是早就
安排好的,踏破鐵鞋無覓處,擁有玉石的人卻自個兒送上門來。
"西北有一名高人,能以精誠致魂魄,三年前以天山靈玉鑿成一尊玉雕美人,送進
我家裡。都擱了好些時日,也不知能拿來做啥?"皇甫覺一臉無聊,卻是橫眉瞪了一眼
世遺。這個不知愛惜女人的傢伙,他是怎麼看怎麼討厭!"只是我家裡有,卻不想給你,
如何?"他故意說過。
事關一個美人兒能否復生,皇畝覺當然不可能真的不給玉雕,會這麼說,只是存心
為難世遺,順便替寶貝扇子報仇。
一旁的石墨搖了搖頭,很是不以為然。"覺爺,您的度量還不是普通的小。"
世遺卻不理會,神態明顯地一松,走至桌邊,看著一口烏玉制成的器皿,外圍紋上
五行八卦的圖形,模樣很是奇特。"這就是八卦缸嗎?"他詢問著,若有所思地皺起眉頭。
"是的,在若芽復生前,你的血必須先存在八卦缸內三日,方纔可用。"海禹有些心
焦地看看皇甫覺,幾乎試想親自下跪,求取那尊玉雕。
世遺挑起眉頭,掉轉過頭看著皇甫覺。"從鑄創谷到你家中,三日可否到達?"
"到是可以到,不過又怎麼樣?我就是不想把玉雕給你。不過你若是肯低頭來求,
求得我高興了,倒是還可以考慮。"他撇著嘴笑著,偏頭看見顧炎不讚同的目光,而芷
攘以為他真的存心不給,幾乎已經快哭出來了。
世遺仍是沒理會他,彷彿毫不在意。他得到所需的答案,拾起軟榻上的殘創。
"若芽復生之事,就全權交給你了。"他對著海禹交代,在眾人錯愕之中,斷劍已經
割斷他兩腕血脈,大量的鮮血噴灑而出,全數濺入八卦缸中。
皇甫覺臉上的笑容僵住,洞悉了世遺的打算後,氣得哇哇大叫。"喂!你這傢伙太
過分了,哪有人這樣,先行捨血就算贏了嗎?你這贏得不光彩啊!"他叫嚷著,眼看竟
沒台階可下,心裡極為不甘願。
原本只是想耍弄荊世遺,哪裡想得到這人比他想的還精明,先行捨血,他要是不盡
速把玉雕交出來,反倒像是他無情無義了。
一旁的顧炎走上前來,按住世遺兩腕的脈門,制住鮮血狂噴的勢子。"馬上回京城
去,三日內將那尊玉雕送到這裡來。"他轉頭瞳著皇甫覺,嚴肅地說道。
"等等,這不公平,我算是著了他的道。"雖然早有贈玉雕的心意,但他就是要爭一
口氣。想戲弄人,卻反被將了一軍的怨氣憋在心裡實在難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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