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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7-27 03:05 PM `mR.H0
轉♥佳人系列-專寵佳人;完

【楔子&簡介】


這個俊美的男人,總對她嘴上輕薄、百般調戲,分明就是個下流無賴!
她想阻止這些撩惹、可又被他的惑人邪笑所吸引……但為了主人,她卻將獻身給日帝。
豈料,之後她赫然驚覺,這個教她又愛又恨的男人,竟就是主人下令要她獻身後誅殺的人!

而可笑的是,她的心早已不自覺地淪陷在他溫柔綿密的情網中,無處掙逃……
皇甫覺親自前來會見聚賢莊的女殺手,怎料得到,見著的會是個絕色佳麗?!
他知道,她是敵人為他準備的一份大禮,一份銷魂蝕骨、更是萬分致命的禮物!
但他實在無力拒絕這麼甜美的誘惑,她眼中的火焰,早讓他徹底迷戀……

2008-7-27 03:05 PM `mR.H0
【第一章】


  邊塞明月,為無垠沙漠染上一抹銀妝。

  寬闊的樓蘭宮殿內,一名高大的男子坐在石椅上,以桐骨扇抵住下顎,薄唇似笑非
笑,黑眸凝住遠方某一點。

  黑暗中,韓振夜無聲無息地走來,沈穩的步伐沒有半點聲息。「你決定明天獨自回
中原?」他出聲問道,身上是尚未卸下的婚禮華服。

  皇甫覺回過頭來,展開桐骨扇,露出微笑。「早就該走了,要不是因為貪喝你的喜
酒,也不會多拖延了幾日。」

  新郎倌撇唇一笑,「雖然嘴上說不在乎,但你心裡還是掛念著,擔憂聚賢莊那群人
搶了你的龍椅吧!」

  「祖宗傳下來的東西,當然不能在我手上搞丟。」皇甫覺收起桐骨扇,緩慢地站起
身來,黑眸閃動著。

  旁人只看得見,那雙黑眸裡的慵懶笑意,卻看不見其中致命的危險。俊美的容貌,
總以漫不經心掩飾真正的情緒,只在精光內斂的黑眸中,稍微洩漏了讓人不敢逼視的威
嚴。

  猛獸,只在展開狩獵時,才會收斂平日的慵懶。

  「解決了沈寬在邊塞的勢力,你打算親自回去對付他了?」韓振夜挑眉。

  「時機已到,陪著他玩了這麼多年,總該做個了斷了。」在幽暗的燭火下,那張俊
美的容顏浮現的笑容,卻讓人膽戰心驚。

  韓振夜點了點頭,神情變冷。算起來,沈寬還是他的媒人,若不是沈寬,他也遇不
著如今的嬌妻。「你要直接回京城去?」

  「不,我要先去會會沈寬的一個得力助手。」皇甫覺走到鑲滿天山雪石的巨大窗口
,嘴角仍帶著那抹笑,目光看往千里外的遙遠水鄉。他的目的地,是江南。

  薄唇上緩慢地吐出一個名字,他反覆低語著,很少有這麼迫不及待的心情。解決了
邊塞的事後,他只想盡快瞧瞧那個受命於沈寬,又被眾人傳說成人間絕色的女子——穆
紅綃。

  &&&春風暖暖,撩起柔軟的柳枝。

  四月江南,醇酒美人美景,自古就是溫柔鄉,專出美貌的銷魂兒。

  杭州城十裡之外,西湖的水匯成一汪清澈的小湖,垂柳隨風擺動,輕點湖面。

  花塢是春水樓的所在地,附屬於江南最有名的妓院香袖院,美貌名妓穆紅綃就居住
於小湖中的那座孤島上。達官貴人們雙手捧著銀兩,只想見她一面,就算是散盡家產,
能聽得穆紅綃彈奏一曲,也算不枉此生。

  一艘畫舫由湖心小島劃來,娉婷的身段款款步上了岸,踏著隱蔽的碎石小徑,進入
了春水樓。

  一間雅緻花廳的門被推開,一個年輕的女子迎上前來,伶俐地捧上沏好的雨前龍井
。「紅綃姑娘。」她恭敬地喚道,替穆紅綃取下頭臉上那塊絹布。

  絹布滑開,出現一張美麗至極的臉兒,任何美女見了,都會自歎不如。柔軟如黑絲
的黑髮略略梳整過,細白如玉石的肌膚上有著精緻的五官,彎彎的柳葉眉、秀氣的鼻、
紅潤的唇,她的美麗往往讓人驚艷。

  只是,那雙清澈的明眸裡沒有什麼情緒,清冷得像是秋日的一泓泉。

  「春水樓裡有規矩,每月初一到初五,我不見任何人。怎麼?你把這規矩給忘了?
」穆紅綃輕抿著唇,坐在繡榻上,側頭看著桃影。

  桃影一向聰明機靈,這次卻壞了這個規矩,在她休憩的時日裡,派小婢子去將她請
來。

  「請紅綃姑娘原諒,實在是事有蹊蹺。春水樓裡來了個男人,連續待了好些天,無
論如何也趕不走。婢子是察覺這人似乎有些異狀,才會貿然通知姑娘,打擾了姑娘的清
靜。」桃影走到一個錦盒前,取出一只上好的燒槽琵琶,以棉布擦拭著。

  「男人?他待了幾天了?」穆紅綃皺起眉頭。桃影是春水樓裡的大丫環,伶牙俐齒
,手段高明得很,這人能讓桃影慌了手腳,可見的確不簡單。

  「從上個月算起,到目前已經有七日半了,他像是賴定了春水樓,指名要見紅綃姑
娘,其余的女人,他一概不感興趣。」桃影詳細地說道,將燒槽琵琶放在桌案上。「那
人衣衫華麗,出手闊綽,我瞧見那神態氣質,該是出身不凡。」

  紅綃細白如春蔥的指輕敲著桌沿,心念疾轉著。

  會是什麼高官出身的男人嗎?她怎麼不曾聽說,最近有什麼官家的人要來江南?任
何重要人物來到江南,都躲不過聚賢莊綿密的情報網,她該是第一個得到消息的人才對
。她沈吟半晌,攏起嫣紅的長袖。

  這間春水樓,表面上是男人的溫柔鄉,實際上暗藏玄機:穆紅綃是春水樓的掛牌名
妓,更是春水樓的負責人。沈寬給了她任務,要她待在此處,以美貌去換取消息。

  穆紅綃迅速有了決定,放下手中的香茗。她一向被教導著,寧錯殺也不能錯放;既
然來了個來路不明的人物,她總必須親自前去會一會那男人,打探清楚對方到底是尋常
的官家紈胯子弟,還是別有居心。

  「連你都認不出他的身分嗎?」紅綃站起身來,抱起燒槽琵琶,潔白的臉龐上脂粉
未施,美貌天成。柔弱的模樣,可以激起所有男人的憐惜,讓人忘了那雙明眸裡的清冷


  桃影點了點頭,扶著紅綃的手往迎賓閣走去。「婢子認不出。」她低垂著頭,有些
心虛。

  會請穆紅綃,實在也是春水樓中,沒有人對那男人有辦法;男僕們被珍貴的珠寶迷
花了眼,女婢們則禁不住他的一笑,哪裡還有心趕他走?

  穆紅綃點了點頭,往迎賓閣的方向走去。從十四歲起在春水樓掛牌見客,什麼樣的
男人沒見過?男人們對她垂涎欲滴,卻沒半個人可以碰她一根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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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名妓的身分只是個幌子,她其實是聚賢莊的眾多眼線之一,多年來隱瞞身分,準
備替主人完成大業。她心中清楚,自己只是枚棋子,一個執行任務的道具。

  而道具,是不該有喜怒哀樂的,何況是感情?

  &&&春風繚繞,穆紅綃推開重重繡簾,遠遠就聞到陳年女兒紅的酒香。

  推開玫瑰雕成的門,房內雅緻奢華的擺設映入眼中,一個高大的男人背對著門,氣
定神閒地喝著酒。

  「據說,公子指名要見奴家?」她開口說道,柔柔的嗓音嬌脆得像是銀鈴。她低下
頭,就瞧見地上堆了小山似高的酒罈,每罈酒都是名貴的佳釀。這男人竟喝光了春水樓
中所有的好酒。

  男人飲酒的動作略略一停,沒有半分詫異的表情,一雙深邃的黑眸掃了過來,仔細
看著眼前的窈窕女子。

  「來春水樓,當然必須見你一面,否則就等於白來一趟。」他輕笑幾聲,從容地回
答,繼續飲酒的動作,視線卻沒有移開,上下打量著她。

  「請公子原諒奴家這幾日身體微恙,直到此刻方能前來見公子一面。」穆紅綃緩慢
地抬起頭,來在接觸到那深邃的黑眸時,心中微微一愣。

  她竟然不知道,男人也可以好看到這種地步!

  那雙黑眸裡帶著幾分笑意,以及男性的欣賞,仔細一看,會發現其中還有一簇火苗
,埋藏在眸子的最深處。他的五官俊朗,高大的身軀穿著華麗的衣衫,健碩的體格,與
南方的男人不同。

  俊美的臉龐,在他微笑的時候,會添上幾分的邪氣與危險,讓姑娘們心兒直跳,那
笑容怎麼看都是不正派的。

  「你值得我等。」他帶著微笑說道,因為見到絕色美女而心情絕佳。他拿起桌上的
桐骨扇,徐徐輕搖著,視線還是鎖在穆紅綃身上。

  果然是位絕色佳麗,美得如寒冬裡的一枝梅,看似嬌柔,實則清冷。

  紅綃低垂著頭,卻敏感地察覺到他的視線如影隨形,很是放肆,像是一把暗暗燃燒
的火,在她周身肆虐。

  她走到軟榻上,優雅地坐下,將琵琶抱在身側。

  「公子貴姓,來自何方?」她輕聲問道,抬起眼看向他。果然如同桃影所說的,這
人身上有某種氣質,讓人一看就能確定,他的出身該是不凡的。

  桐骨扇再度搖了搖,他的嘴角邪邪一勾,黑眸閃亮。「我剛從西域回來,單名一個
覺字,只是一個貪戀江南美女的俗人。」他從隨身的錦袋裡拿出一枚南海珍珠,放在桌
上。「紅綃姑娘可否為在下彈一曲?」那輕佻的態度,與尋常貪色的男人相同。

  紅綃心中思索著,臉上仍是柔順的微笑,沒看那枚價值連城的南海珍珠一眼。轉軸
撥弦,音符流瀉而出,她奏出霓裳古曲。

  西域?!聽見他由西域而來,她心中一震,表面卻不動聲色。

  不久之前,她才替沈寬擒下魔教之子韓振夜,那男人就是來自西域。只是,韓振夜
並沒有伏法,反而趁鐵城之亂逃了出去。她正在心煩,不知該如何為主人分憂解勞。

  眼前這個男人也來自西域……是知道她與聚賢莊有關,刻意前來瞧她,抑或只是個
巧合?她的指尖輕扣,預備在必要時采取行動。

  清亮的音色響起,迴盪在廳內。春風吹過,窗外滿湖含苞的荷花輕晃,帶來陣陣清
香。

  他愈坐愈近,一雙黑眸直盯著她在琵琶上舞弄的雙手。「太妙了,太妙了。」他疊
聲說道,雙眼閃爍著光亮。

  紅綃秀眉一蹙,察覺到他的逼近。那一高大的身軀靠了過來,雖然沒有接觸,她但
卻有十足的壓迫感,他的呼吸甚至還吹拂著她的指。

  音色有些亂,她瞬間竟然忘了曲調。

  「公子也懂音律?」她以為他贊美的,是她精湛的技藝。

  他搖頭晃腦,似笑非笑,看著她在琵琶上轉動游走的纖纖玉手。

  「不,我是說,紅綃姑娘這一雙手纖柔靈巧,可美得很。」他露出邪笑,以桐骨扇
端起她的一雙柔荑,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呢,這雙巧手要是不放在琵琶上,
放到我的身上輕揉慢捻抹復桃,那就更絕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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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雖為名妓,但是身分特殊,私底下有著沈寬可以撐腰,在杭州數年可也尊貴得很
,男人們敗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從來不曾唐突過她。

  哪個人竟像他這麼放肆,毫不掩飾下流意圖,還輕薄地舔吻她的十指?!

  「你!」她怒極地低喊,清澈的雙眼中聚集了怒火。

  剛剛被他舔吻過的指,如今緊按著琵琶的柄,溫熱的觸感仍是十分強烈,她怒瞪著
他,雙手因為憤怒而發抖。

  皇甫覺邪笑著,甚至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以指尖揩著她殘留的滋味。「果然是
天生的美人兒,連味兒都是香的。」語氣的輕佻,是存心激怒她;他很是好奇,這個表
面冷淡的美人,會不會被他刺激得狂怒,進而失去戒備?

  他知道她手段高妙,好友韓振夜也曾一時疏忽,著了她的道。先前還有些不解,怎
麼厲害如韓振夜,會著了女人的道?

  只是在瞧見穆紅綃的瞬間,那些不解全部消失。她的美麗,就是對付男人的最佳武
器,別說是韓振夜了,要是事前沒有提防,他說不定也逃不過這個銷魂陷阱。

  可惜啊,她是沈寬的手下,等於是一朵帶著刺兒的花呢!想要沾上一沾,就肯定會
被扎得滿手傷。

  他笑得更壞些,打定主意要作弄這有著清冷雙眸的美女。

  「請公子自重。」穆紅綃咬著菱唇,忍下滿腔的憤怒,起身就想離去。她尚未摸清
皇甫覺底細,不想洩漏自身會武功的事實,裝作不堪受辱地離開,似乎是最好的辦法。

  皇甫覺步伐極快,一眨眼的功夫就竄到了她面前,擋住了去路,將她攔在懷前,笑
得萬分邪惡。

  「等我們躺上了繡榻,你就該知道我重是不重。」他低下頭來,以桐骨扇端起她尖
巧的下顎,語氣曖昧極了。

  紅綃低垂著頭,沒有看他,雙眼裡卻已迸出火焰。

  「奴家真的覺得身體不適,必須回去休息,請公子讓路。」她忍氣吞聲,握緊了琵
琶柄。在柄內,藏了一把鋒利無比的長劍,她在考慮著,要不要出劍,當場殺了這個不
要臉的登徒子?

  「啊,身子不舒服嗎?那可糟了,恰巧這兒有繡榻,就先在這兒休息吧!在下還可
以好好地『照顧』姑娘。」他十分地殷勤,伸手去扶她軟若無骨的纖腰。

  雖然穿著紅衫絳裙,還是可以看得出她的身段曼妙,皇甫覺在心中充滿幸福地一歎
。沈寬這伎倆真毒啊,完全是對症下藥,知道美人往往是男人最大的弱點。

  腰上的箝制力道讓她蓮足一偏,靈巧地往側一滑,滿心只想著要脫離魔掌。但是偏
偏他步伐俐落詭異,下盤功夫了得,如影隨形地跟著她,不論怎麼閃避,兩人的距離始
終在三尺之內。

  她愈避愈急,漸漸失去耐性。紅衫絳裙,在移動間幾乎化為一朵紅雲,襯著她怒極
的嫣紅臉兒,分外地好看。

  「這兒是賓客歇息的雅房,奴家的居所在別處,不便打擾。」她的聲音在發抖,不
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

  皇甫覺的步法詭異莫測,迅速地在她四周繞了一圈,忽然湊近紅綃的耳後,朝著她
雪白的耳根吹了一口氣。

  灼熱的感覺襲上全身,夾帶著他身上淡淡的男性麝香,紅綃全身又是一顫。

  「全杭州的人都知道,紅綃姑娘的居所在湖心的那座孤島上,只是,你可按捺得了
那麼久?」他不死心,靠上前去,很感興趣地看著她因憤怒而發光的眼睛。這女人,連
生氣時也是美麗的。「你耐得住,我可是耐不住。」他自言自語,手中桐骨扇靈巧地一
轉,就往紅綃手中的琵琶擊去。

  她聽見他的輕薄話,正待要發作,一時閃神,那桐骨扇竟就敲上了琵琶。

  噹的一聲,兩物相擊的聲音竟然清脆得有如金石交鳴,豐沛的真氣傳來,震得她掌
心發麻。

  紅綃來不及反應,被強大的力量震得腳步一顛,險險就要摔下地去。在天旋地轉間
,腰上傳來支撐的力道,她秀腿輕提,卻被他從腰間扶住,此刻的姿勢等於是臥在他懷
裡,尷尬到了極點。

  「小心些,要是跌傷了,我可捨不得。」他俯視著她,伸出指來輕畫她柔軟如花瓣
的粉頰。

  「放開我。」紅綃怒道,先前的柔順模樣已經消失殆盡。

  她右手施力,怒急攻心,已經動了殺機。先前那一次交鋒讓她印象深刻,他的內力
雖然深厚,但是她也並非絕無勝算,她仔細考慮著,該洩漏幾分功力,來送這登徒子下
黃泉。

  這男人的俊朗程度與他的下流性子成正比,她久居風塵,在妓院裡待了數年,還不
曾見過直接得這麼不要臉的男人。

  「嘖,美人兒在惱我嗎?我這可是在關心你啊!你先前不是說身子不舒服嗎?恰巧
在下略懂醫術,就讓我為你紓解不適,如何?」他煞有介事地說道,倏地左掌扣住她的
右腕,看似扶住她,實際上則是制住她拔刀的動作。

  「哪裡有大夫像你這麼輕薄?」她忿忿地問道,手腕已經被制住,燃燒怒火的眼睛
瞪著他。

  「這是輕薄嗎?可別誤解了在下的善心。」

  「再不放開我,你當心走不出這間屋子。」她雙眼一瞇,寒光迸射,長年訓練出來
的冷靜蕩然無存。

  「走不出去?姑娘可是怕我過度盡力,以致手腳發軟嗎?」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以指尖玩弄她有些凌亂的發,握起發尾輕刷她的粉頰。「用你那嬌甜的嗓子,喚我一聲
覺爺,我就放了你,如何?」

  「你作夢!」紅綃冷冷說道,秀腿回勾,在繡鞋的前端赫然出現一截鋒利的小小刀
刃。

  她飛腳向皇甫覺太陽穴踢去,就算取不了他的命,也要逼得他放手。

  皇甫覺反應極快,右臂一抖,舉手擋去,同時五指輕屈,恰似鐵鉗,瞬間不但制止
了她的攻擊,還拿住了她踢過來的右腳,逼得她只能以一足站立。

  「紅綃姑娘這麼心急?小心別摔著了。好在我這擒拿功夫得心應手得很,才沒讓你
跌疼。」他一臉邀功的模樣,仍舊氣定神閒,握住她秀足的手,慢慢摸上蓮足上繡著四
季花絮的精緻繡鞋,輕率地褪了她的繡鞋,對上面的暗器視而不見。

  「我非要斷了你的手腳不可!」她咬緊了牙,眼睜睜看著他脫去她的繡鞋,還隔著
淡紅色的襪兒輕撫著。

  「聽這口氣,紅綃姑娘真的很不舒服啊?別急別急,讓我來幫幫你。」他對她的威
脅充耳不聞,嘻笑著褪去淡紅色的襪兒,粗糙的指掌撫摸上那只柔嫩香馥的蓮足。

  她從小到大,不曾受過這種待遇,一雙眼睛狠狠瞪著他,幾乎要噴出火來。

  「這麼看著我,小心我會錯意,嗯?」皇甫覺輕笑著,以指尖摩弄著她雪白的蓮足
。那肌膚長年包裹在襪裡,柔嫩得很,他細細輕摩著,黑眸看著她,不錯過她的任何表
情。

  紅綃咬緊牙根,全身每一束肌肉都繃得緊緊。她因為一時疏忽,如今完全受制於他
,沒有反抗的余地,那粗糙的指或輕或重地摩弄著她的腳心,帶來某種異樣的刺激,她
心頭一跳,全身竄過一陣戰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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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觀察著她難受的神情,掌心包裹住蓮足,在她柔嫩肌膚的穴道上,徐徐灌入幾絲
真氣。

  倏地,令人難耐的酥麻由腳底貫穿全身,引得她雙腿一陣無力。真氣竄過之處,引
得她又麻又癢,本能地嚶嚀一聲。

  「喜歡嗎?」他寡廉鮮恥地問道,露出令人氣結的邪惡笑容。

  她氣得眼前一黑,握著琵琶柄的手往內回抽,瞬間拔出一把鋒利無比的長劍。劍身
以純銀打造,晶瑩剔透、兼而十分柔軟,她刷出劍花,白茫茫的劍光都成月牙似的半弧
形,美麗卻也致命。

  「受死吧!」她冷冷說道,踏地的那只蓮足踢起,踹向他毫無防備的胸膛,長劍發
出呼嘯,織成綿密劍網。

  她非殺了這該死的傢伙不可,管他是什麼身分,等殺了他,把他埋進湖底喂魚去就
是了!

  「唉啊啊,怎麼這樣就生氣了?」皇甫覺臉上仍無畏懼的表情,惹得她怒火高漲,
他眼裡的笑意更深了些。劍影撲了過來,他眼明手快,在電光火石間握住她的手腕,恰
巧按住她的脈門。

  他的食指扣住脈門,搭住她的脈搏,黑眸中光芒一凜,咦了一聲,笑意倒是褪了不
少,像是發現了什麼匪夷所思的事。

  「你還真想幫我看病?省省吧,我送你下黃泉,你就替閻王把脈去。」紅綃手腕一
抖,抽回長劍,又轉出一個劍花,往他四周砍去。

  只聽得嗤嗤之聲連綿不絕,劍光在他四周閃動著,把他一身的華服削得破破爛爛。

  皇甫覺以桐骨扇敲了敲下顎,臉上仍是氣定神閒的,倒是腳底功夫沒閒著,閃得十
分精彩。穆紅綃東削西砍的,只是毀了他的衣裳,倒也不能真的傷到他。

  「何必發這麼大的火?想脫我衣服,用說的就行了,不必迫不及待地用劍劃開啊!
」他一臉的無辜,閃到了繡榻邊。

  「算你不識時務,惹惱了我,就拿這條命來還!」紅綃冷笑著,恨極了他先前無賴
的舉止。

  她到底還是清白的女兒身,不曾有男人對她這麼放肆過,第一次被如此親暱地欺負
了,她實在氣不過。

  皇甫覺順勢倒在繡榻上,可憐兮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一臉的為難與委屈。

  「那麼這樣吧,你饒我一命,我就以身相許,保證伺候得你心滿意足,走出房門時
絕對滿面春——」話還沒說完,長劍又砍了過來。

  很明顯的,這美人兒沒什麼心情跟他談笑。

  他以手撐著繡榻,俐落地飛身而起,閃過了攻擊。但是原本系在後腰的一雙短刀卻
噹的一聲,掉下了繡榻去。

  那雙短刀映著陽光,分外地耀眼,瞧見那雙短刀的瞬間,穆紅綃的動作僵硬停頓。

  短刀上繫著艷紅色穗兒,刀刃各自往兩旁分去,狀似羽翼,在銀白色的刀刃上,還
印著一只墨色蝴蝶。她輕易地認出,這就是江湖上傳聞已久的雙刃蝴蝶刀。

  她的神色愀然一變,長劍遲遲沒有砍下。該死的!這個無賴撿回一條命了。

  沈寬曾經告訴她,擁有蝴蝶刀的男人是殺不得的。蝴蝶刀的持有者,有著跟她相同
的身分,同樣也是沈寬安排在江南的部屬。

  眼前這個輕薄無賴,竟然也是聚賢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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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躺在地上的蝴蝶刀,映著朗朗白日,看來格外刺眼。

  皇甫覺足尖勾住刀柄,順勢一踢,兩道銀光亂閃,蝴蝶刀轉眼回到他手中。他似笑
非笑地看著紅綃,指尖滑過鋒利的刀刃,看看她會有什麼反應。

  紅綃瞪著那雙蝴蝶刀,視線慢慢移回皇甫覺的身上。

  「你是花墨蝶?」她徐緩地說出一個令江南人士咬牙切齒的名字。

  皇甫覺深不可測的黑眸轉了轉,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這雙蝴蝶刀就該能證明我
的身份了吧?」他回答得模糊不清,存心讓她誤解。

  他當然知道這雙蝴蝶刀原來的主人是誰。花墨蝶是這幾年來橫行江南的采花大盜,
多少名門閨女都被佔過便宜,有幾個貞烈姑娘受不得這種羞辱,還走上自盡一途。

  皇甫覺生平就是見不得姑娘家受苦,暗中調查出花墨蝶原來也是聚賢莊沈寬的一步
棋,負責在江南收集情報,性好漁色。他來春水樓之前,順道將花墨蝶收拾掉,廢了那
采花大盜的雙手雙腳,扔進大牢裡去了。

  至於這雙蝴蝶刀,是他看了精緻討喜,一時興起才會帶在身邊,料想不到竟會在這
時派上用場。

  瞧穆紅綃這等反應,似乎就只知道花墨蝶與她同屬於沈寬的手下,卻不曾真正見過
花墨蝶。

  他打蛇隨棍上,減低她的防備。是想摸清沈寬會利用她,設計出什麼樣的詭計。

  而真正的原因,是他對她感到興趣,能留在美人兒身邊一段時日,總是賞心悅目的
。她看似冰冷,但是那雙清澈瞳眸冒著火焰的模樣,意外地讓他心動。

  她像是個被絲線控制的木偶,那些無所不在的絲線來自於沈寬的控制,剝奪了她表
達真正情緒的權利。他想替她剪去那些絲線,瞧瞧她顯露真性情的模樣。

  那雙眸子裡有著熱烈的火焰,莫名地吸引了他。

  「你來這裡做什麼?」紅綃瞪著他,眼裡的殺氣被嫌惡取代。

  她早就聽過花墨蝶的惡名,雖然同為沈寬手下,但從不曾有過往來。難怪這人如此
輕薄無禮,原來他根本就是偷香竊玉的采花賊。

  皇甫覺嘿嘿一笑,耍著手中的蝴蝶刀,刀縷紛飛,銀光閃閃,令人目眩。

  「既然知道咱們同屬一路,現在可以對我溫柔些了吧?」他的視線瞄向繡榻,微笑
著提議。「回繡榻上無能為力,我把來這兒的原因細說給你聽,如何?」

  紅綃目光一寒,手中長劍一甩,半月型的光影包圍她的全身上下,細密的劍網找不
到任何空隙。

  「你自個兒回繡榻上挺屍去!」她怒道,恨他的輕薄無禮。

  就算是同為沈寬的手下,她也對花墨蝶沒有半分好感。這人聲名狼藉,幾年來趁著
收集情報之便,到處欺凌女人,她早就看不順眼,即使礙於沈寬的顏面,不能殺他,她
也打算給他一些教訓。

  「喂!別兇啊,咱們可是同路人。」皇甫覺連忙喊著,手中的蝴蝶舞動著,鏘鏘接
連幾聲,將紅綃的攻勢都擋了下來。

  啊,看來花墨蝶那傢伙人緣不太好!

  軟刃長劍攻勢如蛇,柔軟的劍鋒劃過皇甫覺的扇頭,他在心中咋舌,感歎這美人的
脾氣怎地如此火爆。

  劍鋒又轉,這一次探往他的一雙手腕。

  他迅速地將手往後一抽,銀光堪堪在十指前掃過,要是雙手再收得慢些,十指只怕
就被她給削斷了。只是,雙手閃得快,手中的兵器到底不是自己用慣了的反應得不夠快
,那雙蝴蝶刀被打落,辟哩啪啦地掉在地上。

  「嘖!真不順手。」皇甫覺自言自語著,撇了撇唇,抽出腰間的桐骨扇,格開了紅
綃接連幾下劍招。

  她冷眼看著他,知道他的武功驚人,不可能真的傷得了他,在攻擊時,腦中已經閃
過不少猜測。花墨蝶是沈寬安排在江南的重要人物,這次特地來到春水樓,是有什麼事
情要告知她嗎?

  見他閃躲俐落,兩人怕是短時間分不出高下,她也覺得厭煩了,手中軟刃長劍刷刷
兩次長劈,劍梢掃過之處,精美的家具陳設都留下一道入木三分的劍痕。

  皇甫覺旋身一躍,高大健碩的身軀格外靈活俐落,眼中仍是帶著笑意,沒有真正使
出全力對付她,只是逗耍著她。若是他真有心要擒下她,她不會是他的對手。

  「你也太狠了。上頭這一劍想取我人頭,而下頭這一劍,難不成是想毀掉你往後的
幸福嗎?嘖嘖,你可要想清楚啊!」他刷的一聲展開桐骨扇,不避反迎,繞住軟刃長劍
,再合扇面轉了個半圈,轉眼就制住她的武器。她心中暗暗吃驚,沒有想到他會捨掉蝴
蝶刀而以扇應敵。她不曾聽說過,花墨蝶除了蝴蝶刀,還擅於使用其他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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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冷如冰的雙眸略略瞇起,她想抽回軟刃長劍,他卻輕旋手腕,拉近她嬌小的身子
,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笑得不懷好意。

  「難道主人沒跟你提過,我可是碰不得的?」她冷冷地瞪著他,「我的性子不好,
愈是碰不得,我就愈想沾上一沾。」他端起她的下顎,若有似無地以灼熱的氣息逗弄她
,直到她那雙眼睛氣得快要噴出火來,他才松開手。

  那柔嫩的觸感,以及芬芳的氣息還留在他手上,他有些依依不捨,磨了磨指尖。雖
然有些可惜,但是為了大計著想,他決定暫時放手。

  紅綃咬了咬牙,看著他退開幾步。她恨恨地以手絹擦拭臉兒,想擦去他殘留的氣息
。這個采花賊大概都是以這種把戲,騙上那些單純的姑娘家的。

  「你來春水樓有什麼目的?」她冷漠地說道,存心跟他保持距離,邁開蓮足走到窗
前。她在窗欞邊回過身來,看向皇甫覺。

  他剛剛不是才說了,單名一個覺字?難道花墨蝶也只是個代號?沈寬安排在四處的
暗棋不知有多少,雖然從收養她開始,數年來沈寬對她一直很好,如同親生女兒般好言
好語地對待著。

  她被教導著,以沈寬為主人、為神明;對光寬的命令與動機,不曾有過任何懷疑,
一心只想著要賣命執行任務。她從來就知道,沈寬的處心積慮是為了天下百姓著想,而
為了蒼生,她必須幫助沈寬。

  「唔,是沈——呃,是主人讓我來的。他說時機將至,日帝已經從關外回到中原,
你在近日就會得到主人的密令,他讓我先行前來幫襯著,免得節外生枝。」皇甫覺的黑
轉了轉,想起花墨蝶先前所招供出的一些內情。

  花墨蝶是個采花大盜,卻不是個忠實的部屬,在皇甫覺的「招待」下,很快地就供
出所知的一切。

  沈寬不愧是老狐狸,就連部屬也沒有告知真正計劃,花墨蝶所供出的內情有限,皇
甫覺倒是很好奇,穆紅綃將會接到什麼樣的密令。

  這段時日來與沈寬暗中較勁,皇甫覺如同搜集著破碎的拼圖,當沈寬安排的詭計逐
一被破壞瓦解,那個號稱江湖第一善人的偽君子,其真正的野心已經呼之欲出。

  他要不再把眼睛放亮一點,沈寬只怕要攻入王宮,將他自龍椅拖下地來。

  「我不需要旁人幫助,你馬上離開春水樓。」紅綃冷冷地說道,趁著他略微鬆手,
抽回了軟刃長劍。

  「別這麼不領情,這可是會傷了我的心吶!再說,這是主人的命令,你我都不好違
背吧?好在你生得這麼一張花容月貌,我待在春水樓裡,倒也是心甘情願的。」他輕輕
搖著桐骨扇,看著她收回軟刃長劍的俐落模樣。這美人兒的武功不弱,只是脾氣爆得很
,像是五月天裡的一鍋爆姜,嗆極了!

  「我習慣獨自行動。再說,潛伏於春水樓的這幾年來,對於主人交代的任務,也不
曾有過任何失手紀錄,不需你來插手。」紅綃走往木門,看也不看他一眼。

  「所以我說,會不會是主人存心湊合我們兩個?」他笑著說道,以逗弄她為樂。

  她冷笑一聲,懶得回應他荒謬的猜測。

  「我會詢問主人,這次的安排究竟有什麼用意。這段時間裡,你若想待在春水樓裡
,就到附屬的酒樓裡去打雜,把你那些調戲姑娘的精神,都用在洗鍋碗上。」她存心給
他難堪。

  誰知道,皇甫覺聳了聳肩,全然不當一回事。「當然是樂於從命。只是,紅綃姑娘
,打雜的工作,是否也包括替你洗滌羅襪?您索性連貼身兜兒一塊解下,讓我效勞如何
?」他微笑著舉高手中的淡紅色襪子,那是先前剛從她腳上褪下來的戰利品。

  回答他的,是一記飛刀,驚險地削過了他的肩頭,釘入牆上。

  &&&桃影坐在軟榻上,專心地以棉布擦拭著一張琴。

  門外傳來腳步聲,她抬起頭來,映入眼中的是紅綃僵硬的怒容。

  「您怎麼了?那男人唐突了您嗎?」桃影錯愕地站起身來,連忙接過紅綃手中的琵
琶。目光掃到地上,瞧見紅綃一只白嫩嫩的裸足,足上鞋襪早已不翼而飛。

  桃影不敢多問,奉上一碗香茗,偷瞧著穆紅綃僵凝的表情。在春水樓幾年,早知道
自家主人沈靜的性子,還不曾見姑娘發這麼大的脾氣,柔軟的紅唇緊抿著,那雙秋水瞳
眸像是要噴出火來。

  紅綃坐了下來,喝了幾口茶,胸間的火氣才慢慢散了去。放下茶杯,白嫩纖細的手
仍有些微抖。

  那個下流男人是徹底擊毀了她的自制,她第一次這麼想把某個人大卸八塊。

  「那個人是花墨蝶,是主人派來的。」她徐緩地說道,在呼吸吐納間拾回理智。她
從小就被訓練該要冷靜理智,怎麼能夠輕易地被激怒?

  「花墨蝶?那個采花大盜?」桃影臉色一白,手撫著胸口。

  「他會留在春水樓一陣子,這段時日,你提醒樓內的一些丫環,記得離他遠一些。
」那男人的下流德行,她可是體認得一清二楚。

  「桃影知道。只是,主人為何會派花墨蝶來咱們這兒?」桃影困惑地問道,心中想
起那男人的笑容。

  那人真是惡名昭彰的花墨蝶嗎?總覺得那男人的笑容雖然有幾分邪氣,能讓姑娘家
心兒狂跳,卻不像是為非作歹之徒。有著那種笑容的男人,看來只會逗女人,卻不會傷
了女人。

  「詳情我還要詢問主人,你替我準備紙筆。」紅綃吩咐著,走到了書桌之前,斂起
柔軟的衣袖,將毛筆蘸飽了墨,在下筆時心中也有眾多疑惑。

  沈寬一向謹慎,不讓部屬之間有聯繫的機會,這一次怎會派了花墨蝶前來春水樓?
而且哪個人不好派,偏偏派了她最厭惡的淫賊來,這豈不是要讓她接下來的日子頭疼嗎


  時機將至?是說,已經到了她派得上用場的時候了?

  這個猜測,讓她的心猛地一震,驀地感覺有些寒冷,用雙手抱緊了自己。她的武功
雖然練得不錯,但卻不是絕頂出眾的,優越於其他殺手的一點,是她的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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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寬會希望她以何種方式執行任務,她其實心裡有數。

  想到多年來始終聽聞沈寬提及,當朝日帝有多麼昏庸與萬惡不赦,她的胃在翻攪著
。沈寬若派她去接近日帝,以美貌松懈日帝的防備,她怕會因壓制不住厭惡,而壞了大
事。

  她在特殊的皮紙上,迅速地寫下字句,從籠子裡取來一只信鴿,將皮紙放入信鴿腿
上的鐵管中,這種方式,是她長久以來與沈寬聯絡的方式。

  走到窗前,她放手將信鴿往空中一擲,看著信鴿往北方飛去。

  「紅綃姑娘,這風兒吹得還有些涼,請關上窗子,免得染了風寒。」桃影關懷地說
道,替穆紅綃取來新的鞋襪,悄悄放在桌上。

  穆紅綃關上木窗,回到桌前思索著花墨蝶來到春水樓的詭異始末。這件事情有些奇
特,她總隱約地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卻想不出哪個環節出了錯。

  那個男人讓她格外心亂,稍一凝神,眼前似乎又出現了他那張令人氣結的邪笑……
&&&春水樓內,穆紅綃仍在苦思不解的同時。

  那只往北方飛去的信鴿,飛行不過半里,行經一處樹林,一枝羽箭由某棵大樹上射
來,竟不偏不倚地貫穿了信鴿。信鴿咕咕地哀鳴了兩聲,筆直地墜下。

  皇甫覺從樹上躍了下來,拋下手裡的一張長弓,呸開了口中因無聊而咬著的小草梗
,邪笑著拎起奄奄一息的信鴿。

  「嘿嘿,早知道你會用這招通知沈寬,若是真讓你通風報信,我還能變什麼把戲?
」他對信鴿嘿嘿笑著,而信鴿無辜地掙扎,撲拍著翅膀。

  穆紅綃前腳離開屋子,他後腳就施展輕功離開春水樓,算好方向在此處等著。

  聯繫沈寬,最快的方法是飛鴿傳書。現在,這只鴿子落在他手上了,穆紅綃怕是怎
麼等,也等不到沈寬的回答。

  他拎著垂死的鴿子,大搖大擺地走回春水樓,嘴角始終掛著那抹笑容。

  &&&杭州城內,歌樓酒肆林立。

  其中最負盛名的是天香樓,聚集了上好的酒菜,雕梁畫棟奢華無比,只招待富商巨
賈,一般人連階梯都踏不進來。

  從北方來了一夥人,在天香樓前停了下來。眾人全都是尋常人的打扮,但是仔細觀
察,個個步伐沈穩、呼吸綿密,看來都是有深厚武功底子的練家子。其中較特別的,只
有一個老者,以及隊伍之中一個把帽子壓得低低的小個子。

  老者頭髮灰白,看得出來長年勞心勞力,一臉忠誠的模樣,雖然穿著尋常,卻難掩
官家氣度。長程趕路,他氣喘吁吁地拿出手絹擦著汗,張著嘴直喘氣。

  「不行、不行了……不能再走了……」老人喘著氣,只差沒當街跪倒。

  「走了一整天,岳老身子受不住,就在這裡休息吧!」一個男人說道,眾人的視線
集中在那個小個子身上,靜待著決定。

  小個子聳了聳肩膀,沒有什麼意見。帽子下一雙眼精光四射,靈活極了。

  天香樓門前的僕役卻擋在前頭,看著他們一身尋常打扮,冷哼了一聲。「喂喂,你
們這群人是想做什麼?進我們樓裡吃飯喝酒啊?很對不住,我們樓裡今日客滿。」他趾
高氣昂地撇開頭。

  男人們臉色一沈,小個子卻揮了揮手,幾個人全恭敬地退下。

  「雅閣上的廂房,明明都是空的。」小個子走上前來,頂開帽簷往樓上一看。

  在帽子之下,是十分俊美的五官,還有幾分稚氣,看來是個俊秀少年。

  僕役又是一聲冷哼,這次的哼聲,連十尺外的人都聽得見。「小子,聽不懂嗎?我
們這兒招待的都是高官大爺,沒有讓你們這種窮酸人家吃的菜色。到時你付不出錢來,
是要當了褲子付帳嗎?」

  聽見僕役出言不遜,男人們全都眼露兇光,卻還是被小個子一揮手給擋了下來。

  「你是屬狗的?」小個子問道,清脆的聲音裡有笑意。

  僕役愣了愣。「什麼?」

  「不是屬狗的,怎麼一雙狗眼看人低,一張狗嘴也淨說些渾話?」小個子諷刺地說
道,一雙靈活的眼往門邊望去。「你也別瞧不起人,我說,你家掌櫃說不定請我進去作
客,你信嗎?」

  僕役仰天狂笑幾聲,準備伸腿去踹這不識時務的笨小子。「笑話,你要銀兩進得了
我們這兒,我就真的當狗,把牆角那碗狗飯給吞了,還幫那條狗仔,把狗碗給舔乾——


  僕役的話還沒說完,那小個子動作奇快,往腰間一摸,空中光亮一閃。僕役的嘴上
被塞了個滿,唔唔直叫。

  那是一錠黃澄澄的金元寶,剛好就塞緊了僕役的嘴,小個子淡淡一笑,「怕我沒錢
?這錠金子夠嗎?」僕役用力地點頭,只差沒把頸子點斷。小個子又是一笑。「多去學
學怎麼看人。」

  門前的喧鬧也惹來了旁觀者,掌櫃躲在暗處,一直到那錠金子出現,才火速地跳出
來。

  有錢是大爺,瞧見黃澄澄的金元寶,掌櫃的雙眼都發亮了,馬上殷勤地喊道:「這
位小爺,您樓上請,我馬上派人送好酒好菜去。」回過頭,嘴臉馬上一變。只見那個倒
楣的僕役嘴裡咬著金元寶,在原地抖啊抖。「來啊,把這傢伙拖到牆角去,讓他把那碗
狗飯給吞完。」

  一行人被請上了雅房,小個子落座後,其他人才敢陸續坐下,對這種惡整不識好歹
之徒的行徑,早就習以為常。

  「岳先生,您歇一會兒,喝杯茶。」小個子說道,體恤老人家體力不濟。

  岳防恭敬地接茶杯一飲而盡,還沒開口就連聲歎氣。「唉,出來這麼多時日,竟然
還尋不到覺爺,該不會是出什麼意外了吧?」他憂慮地說道,眉間深深的皺紋可以夾死
小蟲子。

  「岳老您放寬心,覺爺他身份尊貴,命中注定該是福星高照,不會有事的。」其他
隨從出聲安慰著老人。

  岳防歎了一口氣,連眼神中都充滿了疲倦。他年歲已高,實在不適合這麼東奔西跑
,要不是骨子裡的忠誠硬撐著,不願意辜負先皇的恩典,他早就宣佈放棄,告老還鄉去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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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往角落一瞄,這一回連歎氣都必須往肚裡吞。到底眼前這位,跟覺爺是血濃於
水的自家人,他作為臣子的,還是不能亂說話。

  唉!先皇英明,先後賢德,兩位極為受到人民愛戴,怎麼生出的孩子,活像是煞星
轉似的,直教人頭疼。

  他活到一大把年紀了,不但要四處去找那個行蹤成謎的大煞星,身邊還要帶著一個
隨時可能惹禍的小煞星;這段旅程艱辛極了,他幾乎想流淚,跪地告老還鄉。

  「那張龍椅上大概是長了刺,要他待在宮裡,活像是要他的命。」小個子發出清脆
的笑聲,感到很是有趣。

  岳防眉頭深鎖,忍不住嘮叨。「先前說要去京城參加魔教之子的會審,就遇上一群
刺客,不知心生警惕就罷了,好不容易回到京城,也是鎮日跑得不見人影;一個不注意
,他又到塞外去閒晃了。如今也不肯回京城,流連在杭州。」

  他年歲大了,還有幾年的時間能夠這樣追著皇甫覺跑?要是無法把當今日帝調教成
明君,他怎麼有臉去見先皇?

  「別多想了,咱們慢慢找,總能找到他的,現在填飽肚子要緊。」小個子怕岳防又
要數落起來,出言打斷了連篇叨念。

  樓下的客桌間人來人往好不熱鬧,穿著僕人衣裳的高大男人聲音清朗,端著一盤佳
餚踏上階梯,前往雅座上菜。

  「客倌,來啊,快趁熱吃了,這道八寶酥炙乳鴿可是先前才拔毛下鍋的,一個時辰
之前還是展翅亂飛的活鴿呢!」男人朗聲介紹著,端菜的動作十分熟練,連腳步也格外
俐落。

  小個子一聽見那聲音,像是被雷打著似的,迅速地躲到其中一個隨從身後,帽簷底
下一雙眼睛直瞧著這送菜的小二。

  隨從感覺有異,無心抬頭看了看,先是嚇了一跳,之後眉頭慢慢皺了起來,眼中充
滿了不確定。他格外仔細地再瞧了瞧,眼睛直盯著送菜上來的僕役,慢慢地靠向岳妨的
耳邊。

  「岳老,您會不會覺得,這個送菜的店小二,生得跟覺爺有八分相似?」他小心翼
翼地問,聲音愈來愈小。

  岳防啐了一聲,老臉上都是不以為然的表情,大聲地喝叱隨從。「你在說什麼傻話
?覺爺是什麼身份?一個送菜的店小二,就算是眉目生得跟覺爺有八分相似,怕也沒有
咱們覺爺的半分貴氣。你說這種話,不怕被覺爺治罪嗎?」他罵道,抬起頭來往店小二
看去。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岳防臉色愀然一變,滿是皺紋的老臉先是脹得通紅,繼而轉
為鐵青,緊接著變得雪似的蒼白。他顫抖地伸出手,指著僕役打扮的高大男人。

  「覺……覺……覺……」覺了老半天,那聲爺還是叫不出口。岳防的嘴唇抖啊抖,
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高大男人。

  這哪裡是有八分相像?那劍眉朗目,眼底眉梢收斂不去的慵懶邪氣以及嘴角半挑起
時那抹笑容;這不只是有八分相像,壓根兒就是皇甫覺本人。

  「啊!岳先生,這麼巧,你也來杭州玩啊?「皇甫覺挑起眉頭,臉沒有任何錯愕的
表情,仍是一貫的似笑非笑,沒有被這一些特地前來尋找他的忠臣及大內護衛嚇著,早
料到會遇上他們。

  「老臣是……老臣是……「岳防還在結巴,呆滯的視線由上看到下。

  老天!最尊貴的日帝竟穿著一身粗布衣,在酒樓裡送菜當店小二?更可怕的是,看
皇甫覺那神態,還頗為怡然自得,端菜的姿態順手得很。

  「怎麼結巴起來了呢?來,喝口酒潤潤喉。」皇甫覺很是體恤地說道,倒了一杯酒
塞進老人顫抖的手中。他轉過頭,指著桌上那八寶酥炙乳鴿。「難得來了自己人,你們
忙把這道菜給分了,就算是我請客吧!」他嘴角微揚,準備讓熟人替他「湮減證據」。

  穆紅綃哪裡會知道,放出去通訊的乳鴿,竟然都進了這些人的胃。

  日帝親自下令,幾個大內護衛不敢怠慢,馬上動手拆了乳鴿的骨架子,急乎乎地將
乳鴿肉塞進嘴裡,很盡職地執行任務,末了連骨頭也啃得乾乾淨淨,都成了處置飛鴿的
幫兇。

  皇甫覺滿意地一笑,轉過頭來瞧見岳防仍然捧著酒杯站在原處顫抖,臉色鐵青地看
著他。他偏著頭,伸手在老人面前揮了揮。

  「岳先生,您怎麼啦?身子不舒服嗎?需要到後頭去躺一躺嗎?我雖然窩在這兒送
菜,但是住的地方倒也不馬虎,是在城外的春水樓呢!那兒床軟被香,可舒服極了,等
會兒就清出一間廂房來,讓你歇息歇息。」他好心好意地說道,眼裡閃過些許光芒,有
幾分惡作劇的意思。

  「春水樓?」岳防重複著這個名詞,疑惑地想著,這地方似乎有些耳熟。

  一個大內護衛靠在他耳邊,低聲提醒他。「春水樓是江南最大的妓院。」

  「妓院?!」岳防大叫一聲,活像是被利釘扎了一下般,火燒屁股似地猛跳了起來
,一張臉脹得通紅,氣血都往頭臉上衝。

  皇甫覺贊歎地看著老臣,一臉的敬佩。「啊!岳先生真是老當益壯,都這把年歲了
,還能跳得這麼高。」就是靠這股活力,岳防才可以不死心地老是追著他吧!

  「覺爺,為何要住在春水樓?您若是住在王家行館,屬下們也好就近保護您。」一
個大內護衛看不過去,提出詢問。他好心地伸手扶助岳防,察覺老人家皮膚上直冒冷汗
。可憐吶,兩朝的老臣會不會被氣得魂斷當場?

  皇甫覺勾唇一笑。「我來杭州,是為了瞧瞧美人穆紅綃。只是啊,美人看了,酒也
喝了,卻發現身上的銀兩用罄,付不出錢來,差點沒被妓院裡的人痛打一頓。是美人兒
捨不得我,饒了我一命,才讓我窩在這兒打雜抵債。」他胡亂編著謊話,說得興高采烈


  實際的內情,到現在還不能讓這些忠臣們知道,就連輔佐他數年的岳防,到如今都
還不知他的真面目,以為他只是個到處惹是生非的登徒子。

  岳防劇烈地抖了抖,心中淌著血。堂堂一個日帝,到妓院裡流連忘返,還丟臉地付
不出銀兩,落得打雜送菜的下場——這要是傳出去,京城裡名門大族會怎麼看待王家?

  想著想著,岳防老淚縱橫,抱著大內護衛開始嚎啕大哭。他費盡心血教養出來的,
非但不是個明君,還是個絕頂昏庸愚昧的傢伙,這讓他怎麼有臉去見宗廟裡的祖宗們?

  「先皇先後……老臣對不起你們啊……老臣愧對皇甫家的先祖們……」他委屈哽咽
地嚎哭,眼淚鼻涕全沾在那護衛的衣襟上,哭得傷心至極。

  「噯,你別見著我就哭啊,等會兒讓掌櫃的瞧見,說不定以為我怠慢了你們。喂,
給個面子,別哭啊!給些笑聲,證明我沒有招待不周,免得讓我待不下去。」皇甫覺看
著哭得格外傷心的岳防,莫可奈何地聳了聳肩。

  就是因為這原因,皇甫覺才老是想躲著岳防,不讓這岳防跟著。老人家的思想古板
得很,一路上死纏活跟的,不知會少掉多少樂趣,皇甫覺要明查暗訪一些事情時,也會
有些阻力。

  日帝再度下令,大內護衛們交換一個哀傷的眼神,心中大歎無奈,眼中含著眼淚,
不約而同地張開嘴發出干笑。那無奈的笑聲跟岳防的哭聲交雜在一起,難聽得讓人印象
深刻,傳到樓下去,讓所有的客人都停下動作伸長脖子,瞪大眼睛看著雅座內荒謬的一
幕。

  皇甫覺從頸後拿出桐骨扇,很是無奈地搔了搔頭,雖是僕役打扮,也難掩與生俱來
的貴氣。他知道若是引來注意,到時候要解釋,只怕又要費上一番工夫。再說,瞧老人
家哭嚎自責著,他心裡多少也有些罪惡感。

  「別淨是哭啊!這麼吧,岳先生,您先前不是老擔心我尋不見姑娘家,憂慮著月後
之位長年虛著嗎?我要是說已經瞧見中意的姑娘家,你心裡會不會好過些?」皇甫覺問
道。

  這些話宛如魔術般,果真止住了岳防的嚎哭。他抹了抹眼淚,滿是皺紋的臉上重新
燃起了希望。

  「不知覺爺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呢?」還有希望,要是挑中一個賢淑而知書達禮
的姑娘家,這個昏君也能多少變得聰明些吧?

  最最起碼,岳防還可以指望下任的日帝可以正常一些。

  「春水樓的穆紅綃倒是滿入我的眼。」皇甫覺摸著下巴說道,回想起那張絕美的容
貌。

  他對女人的胃口一向挑剔得很,若真要挑選月後,當然也要選最美的女子,而今生
,倒是不曾見過比穆紅綃更美的女人。原本只是想隨便胡編個名字給岳防,好讓老人暫
時安靜下來,霎時,那絕美的容貌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他竟想不出其他女人的姓名。

  那雙帶著火焰的瞳眸,給了他難以抹滅的深刻印象。

  此言一出,眾人全都倒抽一口涼氣,岳防則是悶哼了一聲,像是被悶棍敲中,全身
癱軟下去。穆紅綃?那個名妓!當今日帝竟想挑選一個名妓作為月後?!

  「覺爺。」許久之後,一個大內護衛出聲喚道,聲音中充滿哀戚。

  「嗯?」皇甫覺挑起眉頭,詢問地看著一群臉色鐵青的男人。

  「請準備地方讓岳老躺著,他已經口吐白沫昏厥過去了。」大內護衛歎氣說道,然
後往旁邊一站,讓一直躲在後頭悶著偷笑的小個子現身。「另外,這次前來找您的,不
只我們,寶兒姑娘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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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覺神色一凜,謔笑的模樣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頗為頭疼的神情。他擰皺眉
頭,瞪著眼前瘦小的傢伙。

  「你不留在中岳太學讀書,來這裡做什麼?又把太傅整得含淚還鄉了嗎?」在認出
對方身份的一瞬間,他就有預感,大大小小的麻煩又將逼近。從小到大都是如此,有這
傢伙在的地方,就肯定麻煩不斷。

  皇甫寶兒輕聲一笑,伸手取下帽子。一頭烏亮的秀髮滾落,一雙美麗的眼睛帶著笑
,紅唇甜潤,竟是一個靈秀動人的少女。

  「親愛的皇兄,我來這兒做什麼?當然是湊熱鬧來著,順道瞧瞧,你預定的月後,
窨是生得什麼模樣?」她甜甜笑著,那模樣無辜而沒有半點危險性。

  皇甫覺哼了一聲,沒被她騙倒。他完全清楚,自家妹子有多麼鬼靈精怪,搗亂的能
耐比起他可是高明更多。聚賢莊的陰謀正豐進行,加上寶兒一起攪和,只怕會亂上加亂


  「你給我安分些,要是闖出什麼禍,我就把你送去和番。」他瞪著滿臉笑容的寶兒
,揮手要大內護衛把岳防送下樓去。

  「皇兄,您請放心,我一定乖乖的。」皇甫寶兒連聲保證著,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眼睛卻滴溜溜地直轉,唇邊有著一抹難掩的嬌笑。

  看來這次的江南行,肯定是不會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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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水光瀲灩,綠柳輕拂湖面。

  一艘精緻的畫舫,停泊在岸邊,錚錚的清脆音調由畫舫內傳出,悠揚於湖面之上。
畫舫前有著一爐香,濃烈的薰香由內透出。

  彈奏的是羽調綠腰,琴聲舒徐,一雙纖纖玉手在朱弦上撥動,半晌之後,聲調漸次
凌亂,由慢變快,完全失了曲調……琴聲亂,是因為她的心亂。

  鏘地一聲,琵琶上的弦線被挑斷,她陡地停下動作。

  「該死的!」穆紅綃低聲咒罵,放下了燒槽琵琶,從畫舫的船艙內走了出來。

  她無法靜下心來,胸口糾結著眾多的困惑,像是火球似的,滾過她的每一寸神經,
刺激得她焦躁不安。

  打從花墨蝶來到春水樓也有數日之久,她放往北方聚賢莊的幾隻信鴿遲遲沒有回來
,那些詢問全都石沉大海,等不到沈寬的回答,她心亂如麻,拿不定主意。

  該死,那些鴿子是飛到哪裡去了?

  她想親自前往北方一趟,但礙於此刻的身份,她又必須坐鎮於春水樓,隨時待命著
,這麼一個離開,要是錯過了沈寬送來的密令,延遲了執行命令的時機,又該如何是好


  籌備了多年,沈寬已經算計好了每個環節,她全心全意想幫助沈寬,不願意成為這
個計劃中的一個敗筆。

  她多年來苛求自己,苦練武功,還費心地學習歌舞,抗拒著心中的厭惡,在那些男
人面前微笑獻藝。她本是心如止水,冷靜而理智的,如今因為那個嘴角有著邪笑的男人
而心亂。

  空中傳來尖銳的哨音,細微卻綿密,穆紅綃的神情一凜,回頭看去。湖畔的落槳處
,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灰衣男人,用灰色的布幪著臉,只露出一雙詭異的眼睛。

  紅綃雙眸一亮,急促地穿過畫舫船艙,往那灰衣男人的方向走去。

  「紅綃見過楊先生。」她站在畫舫上,對著灰衣人的方向,盈盈福了一福,心中的
大石頭總算落地。

  楊姜是沈寬的特使,也是沈寬最信任的人,在傳達重大訊息時,才會親自前來。沈
寬十分謹慎,有時甚至連飛鴿都信不過,非要心腹親自傳達。

  「楊先生是來宣佈主人的密令嗎?」紅綃站在畫舫尾端,雙眸晶亮,春風吹來,一
身淡紫色的衣裙隨風紛飛,看來美得如夢似幻。

  楊姜點了點頭,冷眼看著穆紅綃。「主人前些日子遭人暗算,受了重傷,連帶的不
少計劃環節都受到破壞,一切已經箭在弦上,不能再拖延了。」

  「主人受了重傷?」紅綃全身一震,驚愕地抬起頭來。

  「日帝的爪牙傷了他,雖然沒有致命的危險,卻讓主人好些日子不良於行。而少主
也遭到不測,沒能逃過一劫,死在那人的劍下。」楊姜徐緩說道,語調中聽不出悲喜的
情緒。

  她的雙手用力,指尖陷入了柔軟的掌心中,眼裡浮現痛恨的光芒。沈寬的武功驚人
,加上心思細密,尋常人要傷到他,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聽到主人受傷,她憤怒至極


  相對的,沈寬之子的死訊,她倒是沒有什麼感受。沈寬雖是個和善的人,但是其子
沈皓卻是個惡名昭彰的歹人。她幾次到聚賢莊,都曾遇到沈皓,至今仍記得,那年輕男
人的眼神十分淫穢低下。

  沈寬無數次對著獨子耳提面命,叮嚀他:紅綃是萬萬碰不得的。對於主人的有心保
護,她心中充滿感謝。

  不同於沈皓看向她的殘酷眼睛,花墨蝶的眼裡卻始終只有著笑意,那樣的眼神裡只
有逗弄,而非欺凌……一發覺自個兒的思緒又繞到那張可惡的邪笑俊容上,她心神一晃
,低聲咒罵著,連忙再回過神來,不敢繼續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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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否需要我回聚賢莊一趟?」她問道,有心將花墨蝶到春水樓來的原因問個清楚


  「不,你另有任務。」楊姜慢慢說道,從腰間取出一包錦袋遞給了紅綃。「這是你
這個月份的薰香,莊主關心你,特別要我送來。」

  紅綃接過錦袋,柳眉輕輕一皺。「薰香的份量較尋常來得多嗎?」手中的錦袋比平
常沉重了一些。

  「是比往常多,香料加重了一倍。」他淡淡地說道,灼灼的目光看著紅綃,有著不
容反抗的權威。

  「為什麼?」她詢問著,打開了錦袋,看見其中的幾味藥材。

  從她懂事以來,沈寬總是命令人讓她聞著這些薰香,日日不停地聞嗅著,染得她連
呼吸中都有淡淡的藥香。她沒有質疑過,以為是沈寬特別的眷顧。

  「別問太多,你只需要照命令行事。」楊姜站在湖畔,灰衣隨風繚繞,雙手背在身
後,清瘦的身形看來神秘而詭異。「時機已經成熟,日帝從關外回來了,再過幾天,會
有軟轎來接你入宮。以獻禮之名,將你獻給日帝。」

  紅綃纖細的身子陡然僵硬,她低垂著頭,瞪視著那些香料,咬緊了紅唇。她愈咬愈
緊,直到口中嘗到淡淡的血腥味。

  自從她被教襲武功,以及嬌媚的歌舞時,心中其實就已經有了底數。要松懈一個男
人防備的最好辦法,是一個美麗的女人,沈寬打算利用她除掉日帝。

  「主人是要我找機會殺了日帝?」她努力想維持冷靜,但聲音卻不由自主地有些輕
顫。沈寬真的要她去色誘日帝嗎?

  楊姜冷冷一笑,那笑容讓紅綃驀地有些發寒。他審視著她嬌弱美麗的身段,眼神中
竟有些鄙夷的神色。

  「不需要你動手,你所要做的,就是暗中調查王宮內地形,之後色誘日帝,讓他碰
了你。只要他碰了你,就只有死路一條。」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眼前的美貌女子。

  多年來處心積慮地嬌養著,果然沒有白費,這個眉清目秀的孤女,蛻變成美貌傾國
的女子。這樣的女人,若是願意獻身,天底下大概沒有任何男人拒絕得了;她的美麗吸
引了男人的目光,那雙眼睛裡的冷傲,又激出男人的征服欲望。

  她的美貌就如同錦袋裡那味藥材一樣,能夠銷魂蝕骨,愚昧的日帝絕對抗拒不了這
樣絕頂的誘惑。

  紅綃的唇咬得更用力,眼眸中迸出憤怒的光芒。「我不需要色誘他,只要讓我有機
會入宮,接近那個昏君,我就能取他的項上人——」

  啪的一聲,清脆的聲響傳遍沉靜的湖畔。

  她的話沒能說完,灰色的寬大衣袖一掃,伴隨著巨大的風壓,她來不及閃躲,粉頰
上挨了記巴掌。她被打得偏過頭去,臉頰上火燒似地疼著,耳中甚至嗡嗡作響,她瞪大
雙眸,纖細的肩膀僵硬著。

  那一下打得十分重,沒有半點的憐香惜玉。

  「主人的命令是,要你色誘日帝,陪他同床共寢,知道了嗎?」楊姜的雙手收回灰
色的衣袖,聲音仍是徐緩的,輕描淡寫地交代著。

  「紅綃……知道……」她咬緊牙關,忍住疼痛,將回答從齒縫間擠出。

  這麼多年來,楊姜雖然語氣嚴厲,但從不曾打過她。這一次她只是稍微辯駁,就遭
來這麼劇烈的責打。獻身給日帝,在楊姜的眼中似乎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

  「這是所有事情的關鍵,你若是辦得不好,會毀了主人多年來的計策,懂嗎?」楊
姜叮囑著,嘴角微揚,目光看向北方的京城。

  就算是當今的日帝真的有所提防,也料想不到這個女人,其實是沈寬培育了十幾年
,專門用來對付日帝的一項「好禮」。

  紅綃再度點頭,她的身體繃得太緊,甚至可以聽見骨骼因為極度的緊繃而悶悶作響


  早知道沈寬的計謀中用得上她,但是她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方法……要她獻身給日
帝?那個萬惡不赦的可怕男人?她的手揪緊胸前的衣料,輕微地顫抖著。這該是什麼樣
的可怕命令?她能夠忍過那樣的折磨嗎?

  但,這是沈寬的命令,她不能拒絕,只能無條件地服從。

  楊姜的聲音轉柔,變成哄騙的語調。「紅綃,你要知道,主人費盡心力就是要除掉
日帝那個昏君,你受了主人多年來的恩典,就應該知恩圖報,不要在這緊要關頭出岔子
。」

  她的臉色愈來愈蒼白,手中的錦袋落在畫舫上,裡面的藥香流瀉而出。肩膀好重,
楊姜的話像是巨石,壓在她的身上,讓她不能呼吸。

  「請轉告主人,為了天下百姓,以及主人的仁德,紅綃會盡力達成任務,不會辜負
主人所托。」她一字一句地說道,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軀。

  楊姜滿意地點點頭,知道她絕不可能背叛聚賢莊。那些由聚賢莊教養出的孩子,都
是忠心不二的,更將沈寬奉為神明。而達成任務,就需要有這種心中充斥愚忠的棋子們


  帶著那抹詭異的笑容,他足尖一點,竄入了湖畔的樹林間,幾個起落,灰衣翻飛,
就已經失去蹤跡。

  直到再也看不見楊姜的蹤影時,紅綃才陡然松懈,頹然坐倒在畫舫上。她的腦海中
不斷迴盪著楊姜先前交代的任務,那雙美麗的眼眸裡,充斥著絕望的陰霾。

  錦袋中各味藥草紛陳,落在畫舫之上,散落了一地,藥香繚繞在她的四周,久久不
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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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時分,碎石小徑的彼端,桃影遠遠走來,手上捧著木盤,盤中是晚膳吃
食。這些年來,紅綃的晚膳都是由她送去的,以精緻的杯盤裝著,然後小心翼翼地端到
湖中的孤島。

  由春水樓到湖畔,會經過一片樹林,在黃昏後,樹林顯得有些昏暗。桃影轉著頭左
右察看,有些不安地快步走過。

  「今日是怎麼搞的?」她自言自語,走慣了的路,氣氛有些怪異。今日的樹林中,
竟聽不到半聲蟲嗚鳥叫,她覺得詭異,心中有些膽怯,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

  都是出門前,聽了春水樓前的說書先生,說了一些魑魅魍魎的鬼怪故事,她才會這
麼心神不寧吧!她暗暗皺眉,罵自個兒怎麼膽子如此小。

  極為輕微的,像是聽見了一聲悠悠的呼吸聲,從她頸後傳來,靠得好近。她嚇得瞪
大眼睛,迅速地回過身,本能地用手中的木盤當武器,攻擊那個不明物體。昏暗之中,
她推出去的木盤竟沒掉落。一陣恰到好處的力道,灌入她的睡穴,她雙眼一閉,轉眼軟
倒在地上。

  「你睡一會兒吧,晚膳我替你送去。」騰在空中的木盤,穩穩地落在男性的寬厚掌
上。一張俊美的容貌,由逐漸深濃的夜色中出現,嘴角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容。皇甫覺低
頭看了眼桃影,刷地揮開了桐骨扇,頭也不回地開口。「還不下來嗎?想整晚待在樹上
喂蚊子?」他諷刺地說道。

  空中傳來聲笑聲,清脆得像是銀鈴亂響。一個粉紫色的纖細身影,從松樹上一躍而
下。「啊,被你發現了。我本來還想跟蹤你,瞧瞧你究竟想做些什麼壞事呢!」皇甫寶
兒臉上堆滿了甜笑,已經換回了少女裝扮,粉嫩而嬌美。

  「你的輕功還要再磨練磨練。」皇甫覺掃了她一眼。這個妹子,出落得愈來愈美麗
,但那美貌跟一顆古怪的腦子,實在是個讓人頭痛的組合。

  寶兒聳了聳肩膀,看看皇甫覺木盤裡的佳餚,伸手想去偷吃,卻被一掌拍開。她嘟
了嘟唇,放棄了食物,從腰帶取下一個繡著蜩龍圖案的錦袋。

  「這是你要的東西,我連夜趕回宮裡去,在一堆藥材裡好不容易找到的。」她把錦
袋打開,倒出裡面數十顆豆般大小的紅色糖丸,自動自發地將糖丸放進皇甫覺的腰間暗
袋中,又重新將繡著蜩龍的錦袋收了起來。蜩龍是王家的象征,而他們的身份不能隨意
洩漏。

  「為什麼是你送來的?」皇甫覺看著巧笑倩兮的妹妹,懷疑地瞇起眼睛。

  另一雙跟他神似的眼睛,如貓般笑得瞇瞇的。「因為大內護衛們都沒空,再說,你
不會希望他們知道你追查聚賢莊內情的事吧?數來數去,就只能由我親自送來。」她回
答得理所當然。

  身為唯一的妹妹,寶當然知道皇甫覺私下行徑,她滿心期待地想參與追討叛逆的行
動。

  無奈年紀太小,加上那些男人都把女人當成脆弱的瓷器,她不但沒能參與,還被送
到中岳太學去就讀。為了發洩心中不滿,她在兩年之內氣走了六個中岳太傅,刁蠻公主
的惡名傳遍大江南北。

  現在,她好不容易從中岳太學逃了出來,說什麼也要纏住皇甫覺,見識些好玩的事
情。

  「我說皇兄,這可是收集了天下的絕妙好藥才煉成的丹藥,是宮裡的寶貝,即使是
前幾任的日帝,也從未動用過。你連夜要人把藥送來,是有什麼目的?」寶兒好奇地問
,黑亮的眼睛眨啊眨。

  「不關你的事。」皇甫覺扯著唇,懶得回答她。

  寶兒又靠近了幾步,一雙眼睛直盯著他瞧。「怎會不關我的事?我說,這藥珍貴得
很,一定是你頗為看重那個人,否則怎會捨得把藥拿來?」她可以拿項上人頭打賭,這
些藥,肯定是皇甫覺要送給那個穆紅綃的。

  皇甫覺看了她一眼,知道無法阻止她的興致,再者,他也實在沒有多余的精神去阻
止她。唯一能放寬心的,是寶兒慧黠過人,遇上任何難關都可輕易度過,他倒是不用擔
心她。

  「讓你留下可以,不過別惹麻煩。」他警告道,刻意轉變話題,邁開步伐往湖畔走
去。

  「絕對不惹麻煩。」寶兒保證地說道,舉腳要跟去。能夠早些時日瞧瞧未來的嫂子
,她說什麼都要留下。

  皇甫覺偏了偏頭,示意她看向昏倒在一旁的桃影。「不要來打擾我,把這丫鬟扛回
春水樓去,別讓任何人發現。」

  「扛回去?!皇兄,你有沒有說錯?我堂堂一個公主,你竟要我當苦力?」寶兒的
臉皺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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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扛?小心我把你嫁去和蕃。」他嘴角有著笑,口氣卻十分認真。

  這個威脅格外有效,寶連忙往昏厥不醒的桃影身旁跑,俐落地扛起桃影。雖然貴為
公主,但是她從小練武,可不像尋常貴族千金一樣手無縛雞之力。

  「扛就扛嘛!有什麼了不起。」她嘟著嘴說道,背著桃影往春水樓方向走去。

  而皇甫覺則是在確定她已經走遠後,高大的身軀才繼續往湖畔走去。

  &&&夜涼如水,流螢在湖畔四處飛舞,畫舫停在岸邊。

  薰香濃烈的氣味縈繞,煙霧如薄紗,繞上精緻的陳設。紅綃半臥在畫舫的繡榻上,
調弄著琵琶的弦。

  香氣太過濃烈,她有些微醺,連手腳都有些慵懶得使不上力氣,像是喝了太多的酒
。薰香是她從小就習慣的,但是這一次份量加重,她感覺那些薰香竄入身體,來勢洶洶
地淹沒理智。

  是怎麼回事?尋常的薰香就算是份量加重,也不該讓人如此慵懶無力。

  她捧起香爐,聞著那種香味,更加地昏昏沉沉,淡紫色的薄紗滑下肩頭,露出一方
雪白的香肩。愈是聞著,神智愈迷亂,這到底是薰香還是迷香,她也分不清楚了……一
道黑影無聲地落在岸邊,輕巧地踏上畫舫,手中的木盤沒有絲毫晃動。他手中桐骨扇一
劃,畫舫的纜繩應聲而斷,整艘畫舫開始輕柔地飄蕩。

  「紅綃姑娘,該用餐了。」低沉的男子口音,帶著笑意的語調傳來,打破湖面上的
岑寂。

  穆紅綃緩慢地回過頭來,雙眼迷蒙地看著站在船尾的高大男人。那男人一身僕役打
扮,眸子在昏暗的天色中仍舊閃動著邪氣。就算是穿著僕人的衣衫,還是掩不住他與眾
不同的氣質,笑容中有著令人難以忽視的邪魅。

  「桃影呢?」她蹙起眉頭,仍舊半臥在繡榻上沒有移動。

  皇甫覺似笑非笑地彎了彎唇,往樹林處撇了撇頭。「她拐了腳,正疼著呢!我瞧她
不能行走,又怕你餓著,才好心地替你送晚膳來。」他從容地說謊。

  紅綃瞇起眼睛,看了他半晌,神智有些混沌。

  「你,滾開。」她慵懶地說道,不想再看著他,舒展柔軟的嬌軀,翻過身去。那雙
黑眸讓她心亂,她不敢盯著看,感覺看得太久,會覺得頭昏。

  眼前的美景讓皇甫覺有些受寵若驚,他原本預期她又會耍著軟刃長劍,殺氣騰騰地
逼著他跳下畫舫。

  然而,眼前的美女慵懶酥軟、玉體橫陳的模樣,跟他先前的猜測相差十萬八千里。

  「怎麼母獅子這會兒成了小綿羊?你是餓過頭了嗎?」他走上前幾步,聞見濃烈的
香氣,那種香味竄入鼻端,引得氣血亂竄。

  他略略皺起眉頭,暗自運氣,壓抑住竄行的氣血。這香氣似乎有些問題,浮躁的香
氣飄入鼻端,有著讓尋常人理智全失的暗勁。

  她趴在繡榻上,軟綿綿地端著香爐。「你是來監視我的吧?怕我不願意服從主人的
密令,所以就潛伏在這兒,好在必要時押著我上軟轎。」她咬著唇,說出心中的猜測。

  雖然沒有向楊姜求證,但這似乎是最好的解釋,花墨蝶的到來應該是為了監視她,
沈寬難道不信任她?胸口有些氣悶,她深吸了一口氣,卻更加頭昏了。

  皇甫覺的黑眸轉了轉,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去。視線仍盯著她的背,纖細的身段裹在
淡紫色薄紗下,景色美好得讓他捨不得移開視線。

  「密令下來了?」他心不在焉地問,愈靠愈近,掌心刺癢著。眼前的景緻好極了,
那什麼該死的密令可以滾一邊去,他瞇起眼睛微笑著。

  她的神態不太對,媚眼如絲,慵懶而酥軟的模樣。沒有平時的清冷傲然。他摸著下
巴,謹慎地猜測思索著——這時候要是乘人之危地偷偷摸一把那柔嫩的背部,她是會發
出輕吟,像貓兒般瞇著一雙媚眼尋求他的觸摸,還是轉眼清醒,抽出長劍來斃了他?

  「他們要我去色誘那個男人,」紅綃激動地說道,費盡力氣地從繡榻上撐起身子,
雙眸閃亮地看著他,眼睛裡充滿了憤怒。「我恨不得親手殺了那個十惡不赦的該死日帝
,而主人竟要我去色誘他?」她太過激動,沒有發現這個動作讓薄紗滑下了手臂,露出
大片白嫩的肩膀。

  白皙的肌膚看來十分柔軟,秀麗的鎖骨看來格外誘人,兜兒的系帶繞到頸後,遮住
她胸前的明媚春光,在淡紫色的緞質兜兒之下,柔軟的豐盈因為憤怒的喘息而起伏著。

  「是啊!那傢伙真是該死。」皇甫覺贊歎地搖搖頭,看似贊同她的話,其實是正豐
感謝上蒼賜予他這麼美好的景色。

  他根本不在乎這個美人兒口裡正在激烈地咒罵著他,口口聲聲說要把他碎屍萬段。
反正他一向被人罵是昏君,早就習以為常,他比較在意的,是她話裡另外兩個字。

  色誘?沈寬打算讓她來色誘他啊?這可真是個難得的大禮呢!他幾乎可以因為這樣
,而原諒沈寬的死罪。

  他嘴角的邪笑加深,俊朗的眉目看來更加危險,高大的身軀在繡榻前緩慢地坐了下
來,勾起她一縷黑亮的長髮,放在口中緩慢啃咬著。

  紅綃瞪著他,看著他的舉止,心頭閃過某種異樣的刺激。當他啃咬著她的黑髮,她
的雙手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抖。他看著她的模樣,像是他饑腸轆轆,而她碰巧就是一盤佳
餚。

  香氣繚繞,讓她身上那股原本若有似無的芬芳更加濃烈。他看見她手上緊抱著那個
香爐,裊裊白煙從裡面透了出來。他眼中神色略微一變,伸手準備取過來。

  「走開,」她不悅地說道,扯回被他咬住的那綹頭髮,被薰香弄得有些頭疼,卻又
捨不得放開。這薰香讓她好奇怪,她愈聞愈是迷亂。

  看見皇甫覺要來搶香爐,她想也不想地張口就咬,雪白的牙咬上他黝黑的肌膚。

  「你真餓了嗎?別饑不擇食,這裡有晚膳,這麼咬著我,會疼呢!」他輕笑一聲,
任由她咬著,手腕處傳來些許痛楚,他完全不當一回事。

  反而是貼緊他肌膚的柔潤雙唇、以及她口中的濡濕軟熱,讓他的胸口一緊。那麼銷
魂的觸感,簡直是一種折磨。

  他的手輕薄地游走,在柔軟的嬌軀上移動,來到她的手腕,按住了脈門,察看薰香
究竟對她造成了什麼影響。

  「放開我。」她口齒不清地說,皺著秀眉想要掙開他的手。

  「容我說一句,該先放開的是你吧?」他慢慢把手舉起,她卻仍緊咬著不放,甚至
在繡榻上半跪起身子,秋水似的眸子晶亮地看著他。

  他輕輕晃了晃手,她跟著晃動,還是不松口。

  柔軟的黑髮散在肩膀上,她因為薰香的藥效而神智迷離,喪失了尋常的冷靜判斷。

  皇甫覺按著她的脈門,察覺出的確這爐薰香有異,她體內的氣息全亂了,凝在一處
難以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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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脾氣如火的美人,突然間性格變得這麼奇特,應該跟這爐薰香脫不了關係。知道
這種薰香會讓她變得這麼有趣,他真該找到來源,多拿一些回宮裡擺著。不過有趣歸有
趣,他倒是挺捨不得她那烈火似的性子。

  「薰香是誰拿來的?」他端起她的下顎問道,左手徐徐運氣,將真氣灌入她的體內


  「楊……楊先生……」豐沛的真氣由手腕處傳來,稍微驅離了腦中的迷霧,她瞇起
眼睛看著他,緩慢地松開口,口中有些乾渴,柔軟的丁香小舌輕舔著紅唇,那神態反而
更加嬌媚。

  皇甫覺暗暗呻吟一聲,懷疑等不及沈寬把她送進宮裡,自己會在這裡就迫不及待要
了她。這銷魂的美麗禮物,注定該是屬於他的……沈寬還真是厲害,完全知悉他的弱點
,知道他抗拒不了這個美麗的女人。這份大禮還沒送進宮,他就差點想在此地拆起禮物
了。

  他稍稍一彈指,打開了香爐,白煙霎時四竄,悶燒著的煙霧更加濃烈。

  紅綃本能地避開頭,軟弱地躲在他的身後,他身上男性的麝香取代了薰香的氣味,
奇異地讓她舒服了一些。他所灌輸的真氣,也讓她的神智逐漸清醒,那些香氣在此時竟
讓她有種想嘔吐的衝動。

  皇甫覺看著爐內的藥材,勾起嘴角笑著。「這些藥材可不簡單,要不是處心積慮,
怕還搜集不到呢!」他轉過頭來,對著她微笑,覺得她將醒未醒的模樣很有趣。

  「熄掉,我好難受。」她皺著眉頭,推開他靠近的臉龐。

  男性的灼熱呼吸吹拂在她的肌膚上,帶來熱燙而麻癢的奇怪感覺,說不上舒服,卻
讓她的四肢更加軟弱。

  他聳了聳肩膀,將香爐扔進了湖裡。咚的一聲,冒著白煙的香爐落進了黑暗的湖水
,激起一圈漣漪,隨即消失不見,裡面的珍貴香料全都喂魚去了。

  「他們要你聞這種薰香有多久了?」他的手撫著她的背部,輕輕地拍撫著,無意間
流露出溫柔的舉止。

  紅綃側身想避開他的觸摸,但是身體卻仍舊軟弱。他的掌心好燙,她閃躲著,卻無
論如何都避不開來,她就像是一只無助的小動物,已經落在他的手中,無處可逃,只能
任他擺佈著。

  「從小就聞慣了,只是……這一次的份量加重了……」她不舒服地咳著,夜裡冷冷
的空氣灌入胸口。

  「那些人太心急了。」皇甫覺淡淡地說道,按住她雪白頸間的一處穴道,看看她體
內的氣息是否恢復正常;她肌膚柔嫩,摸來像是最好的絲緞。「那些薰香裡有不少有趣
的東西,還有一味功效極強的媚藥,尋常女人聞了肯定會禁受不住的。你是打小就聞慣
了,又有武功護身,自制力比平常人高一些,否則這種份量的薰香可是會讓女人們發狂
的。」他嘴角帶著笑,掌心順著她曲線柔和的頸部往下滑去。

  「媚藥?!」紅綃倒抽一口氣,迅速地推開他,退到了繡榻的邊緣,瞪大眼睛看著
他。

  那些薰香裡有媚藥?她完全不敢置信,臉色變得蒼白。她從小就聞慣的薰香裡竟會
有媚藥的成份,沈寬讓她聞這種香氣是為了什麼?

  皇甫覺高大的身軀斜躺在繡榻上,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勾著唇淺笑著。

  「那些薰香會染在你的身上,滲入你的肌膚,等到你與男人交歡時,那個男人聞到
你肌膚中透出的香氣,會變得更加迫不及待。」他撐著頭,目光滑過她的身軀。「其實
,這媚藥倒是多余的,你這麼美麗,有哪個男人抗拒得了?」

  她握緊雙手,全身顫抖著,明白了沈寬的用意。「主人……原來一直打算將我獻給
日帝……」她喃喃自語著。她一直知道,沈寬有著巨大的野心與理想,長年的處心積慮
,想將日帝拉下龍椅取而代之。那麼,為何要讓她聞著包含媚藥的薰香,急切地想讓日
帝享用她?

  她不能明白,讓日帝得到她,能為聚賢莊帶來什麼幫助?

  無數的疑問在腦海中迴盪,她只覺得心亂,猜不出沈寬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目的。
她緩慢地靠上繡枕。藥效還沒有全部退去,軟綿的身軀是使不上力氣。

  「在想些什麼?」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灼熱的氣息與體溫也轉眼包圍了她。

  紅綃陡然一震,迅速地睜大眼睛,卻看見皇甫覺不知何時已經來到眼前,那高大的
身軀逼近了她,雙手撐在她的兩旁,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那雙帶著邪氣的黑眸裡有著
不懷好意的笑。

  「不關你的事,給我滾下船去!」她咬著牙說道,想要推開他。不安的氣氛充斥在
她心中,她直覺地知道,這個男人對她來說危險過頭了。

  他握住她伸出的雙手,順勢一拉就將她扯進懷裡,灼熱結實的胸膛隔著布料,熨燙
著她嬌嫩的肌膚。

  「嘖嘖!我怎麼能下船呢?還有正事沒辦呢!」他微笑著,端起她的下顎。

  「什麼正事?」她用力想甩開他的手,無奈他就是不放開。

  問題才脫口而出,她就有些後悔不該發問。這個該死的男人,哪裡還會做什麼正事
?愈是跟他獨處下去,她的清白就愈有危險。

  他逼近她的臉龐,以指尖揉擦著柔嫩的肌膚,笑得壞極了。「你聞了這麼久的媚藥
,虛火正旺,沒一個人來替解解春情,今夜肯定睡得不好,不是太可憐了嗎?不如,就
讓我來代勞吧。」

  紅綃憤怒地瞪大眼睛,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厚顏無恥。

  「不,你休——」

  話還沒有說完,皇甫覺的唇已經準確地找到了她的,同時占有了柔軟的紅唇,趁著
她抗議的瞬間,靈活的舌竄入她的口中,纏住那香嫩的小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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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寂靜的湖面上,聽得見蟲鳴,以及穆紅綃在掙扎時發出的悶悶叫聲。

  「住……唔……」她掙扎著,但他的箝制卻像銅牆鐵壁,讓她掙脫不開,灼熱的舌
在她口中糾纏。

  他竟然吻了她!她驚駭得無法呼吸,柔軟的紅唇被他徹底占有,霸道靈活的舌探入
,竊取她口中的蜜津。他持續地加深了這個吻,肆意而狂妄,燙熱的舌模仿著男女交歡
的奇妙舞步,吻得她全身無力。

  她的手腳仍舊無力,體內的氣息被他導引著,如今全部都亂了。「住手!」她好不
容易掙脫了些許,語氣中洩漏了驚慌。

  「辦不到。」他微微一笑,隨即繼續吻上她。男性的強壯臂膀攬住她的纖腰,把她
扯上了寬闊的胸膛。

  灼熱的肌膚及氣息包圍著她,關於他的一切,全都熱燙得像是火焰,包括他雙腿之
間,如今正抵住她最嬌嫩一處款擺廝磨的巨大欲望,都有著驚人的高溫——這就是為什
麼當他開玩笑地告訴岳方,心中既有的月後人選時,腦袋裡只能閃過她名字的原因嗎?
或許從望入那雙眼眸的瞬間,他就已經確定了,兩人是該相屬的。

  「你瘋了嗎?我不是你的,我是日帝的禮物。」紅綃口不擇言地說道,抗拒著他的
擁抱。

  「我知道,你是日帝的禮物。」他莫測高深地重複她的話,嘴角揚起一抹笑,像是
洞悉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只是,你不是口口聲聲說那個日帝該死,說你多麼不情願
去色誘他,比起那個昏君,我算是一個比較好的選擇吧?有不少銷魂有趣事兒,我可以
很有耐心地教會你。請相信,我絕對是一個不錯的夫子。」他絲毫不知羞恥地說道。

  「胡說,誰會……誰會選擇你……」他的一席話,聽得她的粉頰通紅,不知是因為
憤怒或是羞怯。

  「除了我,怕是沒有人能夠碰你了。紅綃,你只該是屬於我的。」聽見她想要選擇
別的男人,他眼中的笑意難得地消失了,埋藏在血液深處的霸道本性抬頭,他逼近了她
的俏臉,神色認真到有些兇惡。

  紅綃呼吸一窒,這時才有些察覺,他的本性其實跟那漫不經心的笑容無關。他眼中
閃爍的認真,比惡意的調戲更加讓她害怕,她寧可他是存心戲弄她的。

  這個惡名昭彰的浪子,向來都用這種眼神去欺騙女人嗎?她的心跳愈來愈快,像是
失去曲調的琴聲,變得一片凌亂。

  她不曾見過,有哪個男人用這種眼神看著一個女人的,在妓院中多年,她懂得分辨
男人眼神中的惡意,如今,她能夠確定,這雙黑眸裡沒有羞辱她的意思。

  那麼,那雙黑眸裡的灼熱與認真,又代表著什麼?

  她沒有勇氣去一探究竟。

  「我說過了,我是碰不得的。」她即將裝扮妥當,擇日送進王宮裡,哪裡可能屬於
他?

  只是那帶著甜味的丹藥,倒也讓紅綃迫到了舌尖。她紅唇一張,柔軟的舌尖輕彈,
有樣學樣地將那慶藥彈回皇甫覺的口中,不肯吞下來路不明的東西。

  皇甫覺的唇始終緊貼著她,感到被彈回口中的丹藥時,緩緩對她揚了揚眉,神態仍
是不疾不徐。

  「不喜歡我的吻嗎?怎麼凝起內勁來了?是因為我剛剛吻得不夠好,虛火消不下去
,所以憤恨地想殺我嗎?」他伸手扣住她纖細的雙手,跟著用力一抬,讓她的雙足離了
地。

  紅綃咬著唇,雙眼直視他閃著淡淡邪笑的眸子。

  「該死的你,餵我什麼鬼東西?」美麗的雙眸中,除了迷蒙的神色外,又添了抹怒
氣,讓眼神明亮了許多。

  「餵你什麼?我會害你嗎?我當然不是餵你毒藥,而是能讓你更加美麗嬌媚的良丹
妙藥。」

  那無賴一般的邪笑,讓她衝動得想要挖出他的雙眼,奈何整個人被他圈得死緊,好
不容易凝聚的些微功力也讓他一掌散去。論起內力,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加上薰香的
效力尚未褪去,她仍是癱軟無力,只能瞪著他的笑臉,任由他占盡便宜。

  「這麼瞪著我,是在指責我剛剛的吻不夠銷魂嗎?」看著紅綃默不出聲,他不斷地
說著,很是自得其樂。「還是,你嫌我只是親親你而已,卻不做得更多,所以才在生悶
氣?」這回,他連唇都貼回了她的嘴上。

  「你這個不要臉的——」她憤怒極了,聽不下他繼續胡說八道,被逼得張口想罵人


  但是,紅唇才一張開,原本只是輕輕貼合她柔嫩雙唇的薄唇,隨即加重壓力,迅速
地將丹藥再度彈入她口中。

  紅綃試圖再度運勁逼藥,但是他不肯結束這個太過煽情深入的吻,丹藥早已在她口
中化了開來,微甜的藥液都滑入她的喉中。

  她聽不到回答,抬頭望去,那雙帶著邪氣的眼眸,如今卻充斥著火炬,緊緊逼視著
她,彷彿準備將她徹底吞噬。那雙黑眸,看得她心頭一跳。

  皇甫覺以指尖滑過唇上,回味著她的滋味。呼吸失去了平日的沉穩,口中似乎還能
嘗到她的甜美。他沒想到,原本是要讓她吞下丹藥的一吻,竟會如此銷魂,讓他失去了
理智。

  這倒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從有記憶以來,從沒有人能讓他松懈防備,真正地失去控
制。這個小女人,對他到底有著什麼樣的影響力?

  或許,他會有時間好好地找尋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再度微笑,拉回她軟弱的嬌軀,看著她戒慎的小臉,緩緩在她的耳邊低語。

  「我餵你的,是我的獨門良藥,會讓女人嬌吟低喊的求歡散。」他刻意胡說,轉移
她的注意力。

  這藥十分難得,而他卻捨得把這藥用在她身上。從第一次見面握住她手腕的那一瞬
起,他就察覺到她的體質異於常人,如寶兒所猜測的,這些丹藥是要來解紅綃體內的異
象。

  「該死的,你餵我吃春藥!」紅綃氣憤難當,將他的胡言亂語信以為真,拼盡了余
力,用力地將腳一踢,意圖教訓這個無恥淫徒。但腳才踢了過去,男性的掌就已經握住
了那白藕般的蓮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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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還念念不忘日前的感受,想讓我重溫你這棉軟滑嫩的蓮足嗎?」他調戲著
她,還伸出舌來輕輕舔著她的粉頰。她連生氣的樣子也這麼美,他幾乎可以看上一輩子
都不厭倦。

  「無恥的淫徒!」她氣得大罵,不斷地掙扎著,意圖掙脫開他。

  她先前怎麼還會以為他眼裡的神色,是對女人的一種認真?噢!她可以確定的,是
他的確跟那些尋常男人不同,他比那些男人惡劣下流上幾千幾百倍。那些江湖傳說果然
是真的,花墨蝶果真是最無恥的淫賊。

  「別再亂動了,我可不是聖人。再說,你繼續這麼扭下去,不論哪個男人都會變成
淫賊的。「他徐緩地說道,口氣有些轉變。

  只是稍稍用力,她眼前的景物陡然一花,人就被拋了出去,如陀螺般轉了幾圈,跌
入了一堆軟墊。

  「啊!「她驚呼一聲,在被拋出的同時,有一股柔勁環著她周身,穩穩地保護著她


  「吃了藥,就要乖乖躺著,好讓那藥在你的血脈中運行,不然,藥的功效可要大打
折扣了。「皇甫覺伸手制著她的肩頭,讓她直不起身,指掌下滑嫩的肌膚,讓他心神一
動。

  一高大的身軀沒有貼上前去,只是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他深深歎了一口氣,看著眼前的美人兒,只覺得可惜極了。現在還不是時候,他不
能要了這女人,若是真的要了她,就等於是跳進了沈寬掘好的陷阱,絕對只有慘死一途


  他在心中歎氣,這輩子第一次如此怨恨沈寬。

  那個傢伙也實在老奸巨滑,該死到了極點上。讓他眼睜睜看著一塊美食擺在眼前,
卻沾也不能沾,對任何男人來說,這可是最慘無人道的酷刑。

  「該死的淫賊,放開我!聽到沒有?你竟然餵我吃春藥!」紅綃激烈地斥道,已經
數不清第幾次在心中發誓,一定要親手殺了他。「放開我啊!淫賊!」她咒罵著。

  他如今看著她的神態,更讓她心神不寧,陰險的眸子裡閃爍著掠奪的意圖。

  她的身軀已經接近半裸,而他武功這麼高又心機詭譎,她根本對付不了。就算是他
真要在此刻對她做出什麼事,她也沒有辦法反抗……此時,湖畔忽然傳來撲通一聲落水
的聲音,驚破了此刻的魔咒,一個蒼老的聲音發出求救的呼喊。

  「救……救命……咕嚕、咕嚕,寶……寶兒姑娘……救我……咕嚕咕嚕……」老人
家含著哭音,在水裡掙扎求救。

  畫舫已經離岸很遠,皇甫覺瞇起眼睛,往落水聲的方向看去。只見一抹嫩紫色的纖
細身影,蹲在湖畔不動,正試圖拋繩索下水去,而水中有一個人影在掙扎著。他在心中
歎息,有這些人在一旁湊熱鬧,要培育下一代的日帝可能性變得微乎其微。

  「那些人……」紅綃困惑地瞇起眼睛。

  「大概是尋常游客,不小心闖了進來,我去處理就好。」他從容說著謊言,以指尖
劃過她的肌膚,滿意地看著她眼中的迷茫。「這玩意兒,就留給你當紀念吧!」他微笑
著,取下了從不離身的蜩龍白玉,將墨綠色的系帶綁上她的皓頸。

  綁好系帶,高大的身軀離開了繡榻。他輕率地伸了個懶腰,嘴上還是那個漫不經心
的邪笑。

  「夜深了,早些睡。」他腳踏船頭,輕輕一點,施展輕功躍離了畫舫,高大的身軀
竄入陰暗的森林,消失不見。

  紅綃氣憤地扯下胸前的蜩龍白玉,衝到了船沿,將手舉高。「誰要你這破爛東西!
」她恨恨地說道,恨極了他戲弄的舉止。

  只量,這個動作維持了半晌,她仍舊沒有下定決心,將那塊蜩龍白玉扔進湖裡。

  白玉上傳來和暖的溫度、以及某種古老的氣息,一看就知道是古老而名貴的東西。
她的掌心握緊了白玉,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把這塊白玉給她。

  「該死的淫賊!」她咒罵著,終於收回了手,軟弱地坐回繡榻上。為什麼他沒有真
正欺凌她,沒有真正占有她?

  先前的種種調戲,像是刻意要她吞下那些丹藥,他的一舉一動,看似放浪而可惡,
其實都有著一定的目的。她看不穿他真正的目的,卻知道那雙眸裡所蘊含的眸光,其實
都有著深深的涵義。

  只是,她何需多想?就算是他真的對她有什麼不良意圖,再過幾日,她就將要被送
進王宮,獻身給日帝,他從此再也沒有機會沾惹她。

  眾多的疑惑在腦海中盤桓,她始終握著那塊白玉。因為藥效在體內奔走,以及先前
的歡愉,在他離去後,她的體力到達極限,軟倒在繡榻上,美麗的眼睛緩緩閉上。

  在半夢半醒間,她始終惦記著他所說的那句話,以及他說著那句話時的霸道模樣—
—除了我,怕是沒有人能夠碰你了。紅綃,你只該是屬於我的……&&&湖水之畔,皇
甫寶兒很努力地拋著繩索.

  「嗚嗚,寶兒……寶、姑娘,老臣……咕嚕咕嚕……拿不到繩子……」在水裡掙扎
的岳方哭喊著,懷疑今晚會在此喪命。

  「把手伸長一點啊,來,繩子在你前頭不遠處,對,對,左邊,再左邊一點。」寶
兒蹲在岸上,無奈地看著岳方。她雖然也通水性,但是這湖的水實在不深,根本淹不死
人,今晚有些冷,她實在不想下水沾濕身子,所以只站在岸上拋繩子。

  夜空之中有黑影襲來,她略略一驚,等到看清對方的長相時,才松了一口氣。她索
性連繩子也拋開了,帶著甜美的微笑,等著別人收拾殘局。

  「皇兄,您喂藥的方式還真特別啊!」寶兒很愉快地說,知道有岳方鬧場,她的行
徑肯定曝光了。

  皇甫覺瞪了她一眼,扯住繩索,拋入湖水中纏住老人的身軀,輕而易舉地就拉上岸
來。「你不下去救他,是存心讓他淹死嗎?」

  岳方被拉到岸邊,猛烈地咳著,把剛剛吞下肚的水都吐了出來。他一邊咳著一邊哭
泣,哀怨地看著寶兒。「嗚嗚,寶兒姑娘,老臣一片赤誠,您竟然見死不救。」他哭泣
著,因為驚嚇過度,加上年歲已大,轉眼就昏了。

  「我哪有見死不救?」寶兒瞪大眼睛,無辜地反駁。「皇兄,你聽我說。他嚷著說
要保護我們,知道你藏身在此,夜裡就摸了來,所以才在湖邊發現我的。」她皺著眉頭
,對這位忠心護主,卻又弄不清狀況的老人很是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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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你在這附近徘徊,他也不會發現你的行蹤。」皇甫覺看著這一老一小,真
的懷疑,這兩個人會不會是沈寬派來臥底、要破壞他行事的人,不然,怎麼會淨是惹出
麻煩事呢?

  他彎腰抱起老人,在心裡感歎,先前與紅綃的纏綿,要不是有多方考量,所以不能
繼續,若是在緊要關頭,也被這對活寶打斷,他肯定會把他們流放到北海去牧羊。

  「皇兄,你臉色好差,是因為先前被打斷嗎?這樣臨時打住,對身體不好呢!」寶
兒很關心地問,她走近幾步,聞到皇甫覺身上傳來淡淡的余香,那香氣竄入鼻尖,讓她
胸口一熱。「這什麼味道?聞得人怪不舒服的。」她皺起眉頭。

  皇甫覺回頭看了她一眼,知道是身上殘餘的薰香所引起的反應。薰香裡有著媚藥,
他身上沾了,要不快些洗乾淨,只怕會一路招蜂引蝶。

  「下水去涼快涼快,不就舒服了?」他淡淡說道,舉腳一個輕踢,力道剛好踢彎寶
兒的腿窩。

  撲通一聲,來不及防備的寶兒猛地整個人栽進水裡,成了落水狗。「啊——你——
」她發出細微的尖叫聲,整個人沉浸在湖水中。

  「在水裡運氣,等到腦子清醒,胸口熱氣散了再上來。」他交代著,抱著岳方就往
王家設置在杭州的行館飛身竄去。

  「該……該死……給我記著……我、我一定要報仇……」夜裡水溫很低,寶兒泡在
冰冷的湖水中,雖然聽從吩咐運氣,卻也冷得發抖。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女人報仇,是十年也不晚。她在湖中對著滿天的星星發誓,
若有機會,一定要給這個不顧兄妹之情的傢伙好看。

  &&&陽光落在青色琉璃瓦上,形成耀眼的光芒。

  在幾個褐衣男人的護衛下,一乘軟轎沿著宮牆外圍緩緩而行。褐衣男人們全都臉色
凝重,腰間佩戴著刀劍,像是在守護著什麼重要的東西。

  這行人來自聚賢莊,十日之前下了江南,奉沈寬的命令,迎接了春水樓的名妓穆紅
綃進宮,為了祝賀日帝的生辰將近,送穆紅綃進宮獻藝,演奏琵琶樂曲。

  說是彈奏琵琶,實際上真正的目的,眾人都是心知肚明的。沈寬送美女入宮,是為
了讓那個昏君享用。

  軟轎上的綢布飄動,一只潔白如玉的手伸出來,撩起了綢布。

  紅綃美麗的臉龐上沒有表情,一雙眼睛裡卻洩漏了心中的不安。她這幾日來,坐在
軟轎中,表面上是被護送,但是那些人戒備的表情,根本就是在防備她逃脫。

  沈寬是鐵了心,決定要她獻身給日帝,為那個昏君暖床。派人隨轎護送,是懷疑她
的忠誠嗎?

  「這還是在王宮之外,為求安全,請穆姑娘放下綢布。」最靠近軟轎的楊姜,穿著
一身的灰衣,語氣雖然是恭敬的,眼神卻充滿了警告。

  紅綃看著楊姜,握住綢布的手一陣收緊,而後才默默地放下綢布,軟轎內再度變得
一片黑暗,她在黑暗中沉思著。

  離開春水樓這幾日,她心中思緒起起伏伏,腦海中印象最深刻、最時常想起的,反
倒是在畫舫上被戲弄的那一夜。

  楊姜出現後,花墨蝶就完全失去了蹤影。她想要問清楚,那個淫賊到底在這次的任
務裡,扮演了什麼角色,但是關於他的問題滾到舌尖,卻又問不出口。

  她無意識地咬著指尖,恨極了自己,為什麼要惦念著那個男人。是因為他輕薄了她
,卻又沒有真正欺凌她,這樣匪夷所思的舉止,反而讓她念念不忘嗎?

  心中仍迴盪著那一夜聽來的話語,一聲又一聲,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記得那麼牢—
—你只該是屬於我的……軟轎經過幾處崗哨,經過了一層又一層的盤查,那些詢問透過
綢布,隱隱約約地傳入軟轎中。守門的官員們知這是沈寬送來的大禮,都沒有刻意刁難
,輕易地放行。

  又過了半個時辰,軟轎晃了一晃,終於落在堅硬的土地上,紅綃的心直往下沉。

  「穆姑娘,可以出軟轎了,這裡是接待嘉賓的觀月別院,鄰近日帝的寢宮,姑娘您
就先住在這兒,之後等日帝見過姑娘,再聽任安排。」楊姜的聲音從軟轎外傳來,還夾
雜著一些細碎的腳步聲。

  等著日帝見過她,再決定要如何擺置她嗎?

  她深吸一口氣,走出軟轎。眼前是一棟雅緻的建築,臨著一池荷花,要步行過一座
拱月橋,才能進入屋子裡。那些護送的褐衣人已經消失不見,如今站在楊姜身邊的,是
幾個衣著華麗的女官。

  「果然是個美人兒,我們會好好關照的,你請回吧!」一個年長女官往前走來,帶
著微笑打量著紅綃。她的神態安嫻,雖然頭髮已經花白,但是五官仍可以看出昔日的美
麗。

  楊姜點了點頭,走出觀月別院,在經過紅綃身邊時,以極小的聲音拋下幾句話。「
記得執行主人的命令,成敗全都在你身上。七日之後,找機會回聚賢莊。」他低聲說道
,刻意掩飾會武功的事實,緩慢地步行離開。

  她冷眼看著楊姜離開,明白就算是想違逆命令,擅自脫逃,沈寬也不會善罷干休。
從小就在沈的教導下成長,她明白他的決心有多麼堅決。

  雖然困惑,但是她沒有質疑沈寬的指示。從小所受的教育,讓她深深以為,沈寬的
所作所為是不會有差錯的。她只是難以明白,為何在教育她日帝有多麼罪該萬死後,又
要她獻身給日帝?

  她真的必須讓日帝享用她的身子嗎?這樣的舉止,為何對聚賢莊格外重要?

  「穆姑娘,從杭州到京城來,歷經這幾日的行程怕是累極了吧?」年長女官的聲音
從旁邊傳來,打亂了紅綃的思緒,她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一直盯著楊姜的背影瞧。

  女官殷勤地扶著紅綃的手,往觀月別院走去。這麼美的女子,任誰看到都會喜歡,
這年輕女孩似乎格外入她的眼。「你先沐浴用膳,然後就先歇息,至於獻曲那檔子事,
是不急的。」

  「日帝,不會介意嗎?」她松了一口氣,卻不得不問清楚。

  年長的女官揮了揮手,很是不以為然。「他這些日子都跑得不見人影,要見他可不
是一件容易的事呢,姑娘就放寬心住下吧!」那個昏君的行蹤,一向是飄忽不定的,這
會兒不知道又在哪裡勾引姑娘家了。

  紅綃點了點頭,心中的大石落地,走入了觀月別院。如果可以,她寧可一輩子都不
要見到那昏君。

  一群女子的身影消失在觀月別院內,而在宮牆之上,在無人發覺的高處,始終有一
雙帶著笑意的黑眸,緊盯著紅綃纖細的身影,許久許久都沒有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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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悅耳的琵琶樂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幾個在拱月橋上清掃落葉的年輕宮女,因為美
妙的音樂而停下動作。

  細聽那樂曲,如泣如訴,彈奏的人心上似乎有著千萬的心事。轉軸撥弦,由慢而快
,漸次凌亂,而後曲撥當心一劃,音樂戛然而止。

  「小蹄子們,聽得傻了嗎?」年長的女官輕聲喝道,手中捧著玉盤,盤內是一件精
緻的宮裝,宮女們連忙屈膝福了一福,讓開一條道路。

  岳嬤嬤是王宮內首屈一指的女官,年輕時是前任月後的貼身婢女,甚至就連宮裡這
對大小煞星都是她一手帶大的。名義上是女官,但是地位可不比尋常,現在卻還親自替
穆紅綃送宮裝來,這可是從來不曾發生的事情。

  小宮女們暗暗議論著,不敢久留,匆促地離開了觀月別院。

  岳嬤嬤走入觀月別院,輕輕地敲門後,踏入別院的回廊,在回廊的邊緣,瞧見穆紅
綃抱著琵琶,坐在臨著荷花池的賞花亭上。

  她凝神皺眉,美麗的臉上充滿著困擾的神色,讓人心生不捨。

  「穆姑娘,這是讓人連夜織出來的上好宮裝,請進屋裡去,讓我替你換上。」岳嬤
嬤說道,愈是瞧愈是喜歡。這麼漂亮的姑娘家,沉穩清冷,美得像是雪地裡的一朵梅,
剛柔並濟。雖然說是江南名妓,但是那尊貴的氣質,卻是一般官家千金也比不上的。

  紅綃的身子略略一震,視線掉轉到玉盤上,看著那件摺疊好的宮裝。

  「日帝回來了嗎?否則為何要我改換宮裝?」她徐緩地問道,伸手摸索到了琵琶的
柄部,壓抑著心中的厭惡。

  岳嬤嬤搖搖頭,打量著紅綃。這姑娘怎麼提起日帝時,一張臉兒的神色就往下沉?
難道那傢伙如此聲名狼藉,讓姑娘只是聽見名字,就嚇得面無人色。

  「還沒有,大概還在哪間酒樓流連忘返。我已經派人通知,說是有位絕色姑娘在這
兒等著了,要他趕快回來,你也好快些獻曲,之後返鄉去。」這只是借口,岳嬤嬤有著
私心,想盡快讓這對年輕人見面。

  紅綃點了點頭,雖然知道岳嬤嬤是好意,但是心情仍舊沉重。她站起身來,往屋內
走去,在岳嬤嬤的幫助下,褪下身上的薄紗衣衫,緩緩穿起精緻的宮裝。

  見著日帝,就是她必須獻上身子的時候,她今生還沒有誘惑男人的經驗,能夠順利
達成任務嗎?

  楊姜給的指示,是入宮七日後,必須回聚賢莊一趟,想必是沈寬要她報告一切。但
是,日帝遲遲不見蹤影,她只能在夜裡親自探詢王宮內外的地形,繪製成地圖。但是,
沒有見著日帝,七日的時限一到,她能回去向沈寬報告什麼?

  王宮內外雖然禁衛森嚴,對她倒也構不成問題,一張地圖轉眼已經繪完大半。

  「穆姑娘很適合宮裝呢!」岳嬤嬤滿意地說道,替紅綃整理好繡襟,退後一步看了
看。

  換上宮裝的紅綃,的確更加美麗,層層如煙似霧的紅紗包裹住她優美的身段,嬌軀
上纏繞著西域的織錦,而黑髮則以細碎的寶石綴成的帶子綁住。她輕輕走動時,衣帶紛
飛的模樣,美不勝收。

  紅綃站在銅鏡之前,鏡中女子以一雙清澈的雙眸回望著她,她靠上前去,以指尖畫
過鏡裡的容貌。衣袖掃過桌面,打落了正在冒著白煙的香爐。

  鏘的一聲,正在燃燒的藥草散落一地。

  「啊,小心些,別燙著了。」岳嬤嬤連忙說道,上前來清理著。「我去把薰香換過
,順便替姑娘準備早膳。」她迅速地收拾起冒煙的藥草,往外走去。

  香氣竄入鼻端,並不是她從小聞慣的,只是王宮內的尋常香料,但記憶還是像出閘
猛虎般,掌管了她的情緒。她想起了在畫舫上,薰香繚繞的那一夜……當然,此時的薰
香不是楊姜當初交給她的。

  自從知道那些薰香裡含有媚藥後,她將所有藥草扔進湖裡,並沒有聯想到,那些薰
香或許跟她的任務有著密切的關係……鏡中有光影迅速地一閃,打破了她的沉思,她警
覺地想回頭。

  但是對方的動作更快,她還只是動念,來不及有任何動作時,一雙堅實的手臂已經
從後方將她抱住,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發間,男人的高大體魄已經將她完全擁抱住。

  「花墨蝶!」她幾乎是瞬間就猜出了對方的身份,心中閃過驚訝與難以置信,各種
情緒交雜著。

  「啊,這個名字聽了刺耳,我比較喜歡你叫我一聲覺爺。」慵懶的男性嗓音裡,帶
著特有的笑意,熱燙的唇舌掃過她的髮鬢。「紅綃,想我嗎?」

  「誰會想你?!」她震驚地想推開他,只是稍稍用力就掙脫了他的箝制,他似乎沒
有束縛她的意思。

  他的問話恰中她的心事,因為心虛,她喊得格外大聲。

  皇甫覺悠閒地伸腳勾來一張象牙凳子,白袍一撩,神色自若地坐了下來,那雙黑眸
仍是盯著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高大的身軀坐在象牙凳子上,沒有半分不協調,像是
生來就是屬於這奢華的瓊樓玉宇。

  「你穿起宮裝,看來更加美麗了。」他輕撫著下巴,打量著她。

  「你從哪裡進來的?」她冷冷質問著,不敢相信他竟敢跟著闖進王宮。這裡鄰近日
帝的住所,一個江南淫賊闖了進來,要是被人發現,肯定會被碎屍萬段。

  皇甫覺指了指半開的窗子,嘴角勾起笑容,欣賞著她的怒容。「你早上開了窗子,
我就乘機溜了進來,躺在那張香軟的榻上小憩了一會兒,那床上可還有著你的幽香。」

  她直覺地伸手握住衣襟,臉色更加難看,發覺這男人的寡廉鮮恥還是一樣令人氣結


  他笑容加深,明白她的舉動有什麼涵義。「你剛剛更衣的模樣,我的確看得一清二
楚。」他聳了聳肩膀,站起身來,信步往她走來。「其實,也別害臊,你那美麗的身子
,我不早早就看過、摸過了嗎?」

  紅綃連退數步,只覺得他悠閒的步伐,在她眼裡看來,竟像是出巡的野獅,每一步
都充滿著威脅性。

  畫舫上的一切,到如今還歷歷在目。只是與他獨處,她的心就變得混亂,不斷思索
著該怎麼辦。他為什麼有著影響她的奇妙能力呢?

  「你跟來王宮做什麼?」她看著他,問題不受控制地滾出舌尖。

  皇甫覺靠了過來,撩起她的一綹發,放進口中輕輕啃咬著,還拿出隨身的桐骨扇,
以冰涼的扇骨滑過她嫣紅的臉蛋。他這樣的舉止,看來格外危險。

  「當然是耐不住相思之苦,才一路跟了來啊!我不是早說了嗎?你只該是屬於我的
。」他帶著笑說道,語氣卻有著宣誓般的認真。

  低沉的聲音傳入耳中,她的心神一震,胸口浮現某種溫暖。他莫非真的如此在乎她


  髮際傳來些許酥麻,她本能地看了過去,瞧見他帶著邪笑的俊朗臉龐,靠得十分接
近。多年的冷靜迅速回到腦海中,她羞怒交集地用力咬著唇,懲罰自己竟然輕易就信了
他的話。要知道,這個人可是個淫賊,哄騙女人的手腕自然十分高明。

  說不定,這些話他已經對無數的女人說過了,他怎麼可能是認真的?對這個淫賊來
說,她只是一個高難度的挑戰。

  他會不死心地從春水樓一路追來京城,只是不願意還沒到口的肥肉,落進別人的口
裡吧!他想要的,也該是只有她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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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來沒有人在乎她的思想、她的心緒,而他原來跟那些男人並無不同,都是想要徹
底地使用她。

  類似極度失望的寒意,一點一滴地滲透紅綃的胸口。她的雙眸逐漸變得冰冷,一瞬
也不瞬地看著他。「不用多費心神了,你碰不得我的。」

  「話可不要說得太早。」皇甫覺看著她,不明白她周身的氣息,為何瞬間都冷了下
去。如今雖然軟玉溫香抱滿懷,她卻僵硬得像是石像,全身硬邦邦地靠在他懷裡。

  「主人下令要我獻身給日帝,你要是碰了我,就是違逆主人的意思,聚賢莊的所有
殺手定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她冷冷地說道,想要推開他的懷抱。但是這一次他不肯
放開,硬是抱住她不放。

  皇甫覺哼了一聲,完全不當一回事。「違逆?嘿,我可從來沒想過要聽那傢伙的話
。」提沈寬那傢伙,真是殺風景得很。不過,他是真的不介意她的獻身,相反的,他還
求之不得呢!

  她因為他話裡的不屑口吻而皺起眉頭,任何由沈寬調教出來的殺手,都是絕對服從
的。這個男人,跟其他的殺手截然不同,那輕佻的態度十分反常。

  紅綃瞇起明眸,心中隱約閃過某種臆測,但是那絲臆測消失得太快,她來不及辨認


  「這裡是皇宮,你難道不怕我高聲一喊,讓侍衛們察覺了你的行蹤?」她冷淡出言
恐嚇他,想要逼他快點離開。

  「喊吧!你要是想找人來觀看,我也樂於從命。」他臉上還是帶著笑,對她眨了眨
眼睛,一雙手臂不但困住了她,指尖也不安分地到處游走,乘機占她便宜。

  「等侍衛們抓了你,在午門前將你斬首示眾,我一定會去觀看。」她諷刺地冷笑一
聲,探手為爪,往他喉頭扣去。

  皇甫覺偏頭一閃,嘖嘖了幾聲。「幾日不見,你的性子倒還是沒變啊,我要是不小
心一點,豈不是要成了風流鬼?」他端起她的下顎,舔了舔唇,笑得更邪了。「咱們別
打了,幾日不見,就賞我個吻吧!」低下頭,他往那張紅唇蓋了過去。

  「不……」紅綃的怒叫,末了全成了模糊的呻吟,她瞪大了眼睛,知道這個不要臉
的登徒子再度故伎重施,放肆地輕薄她。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怎麼能夠期待短短的幾日時間,就能讓這個淫賊變得規矩些
呢?

  「乖乖的,有糖吃喔!」他低笑幾聲,咬著她紅潤的唇,然後舌尖一探,將帶著甜
味的丹藥推入她口中,舌頭也反覆在她口中交纏挑逗,讓她吞下那些藥。

  帶著甜味的藥液流入了她的口中,她低聲鳴叫著,還是抵抗不了,只能乖乖地吞了
那些藥液。一雙美麗的明眸圓睜著,充斥著怒火。她在心中發誓,要讓這個該死的淫賊
死無葬身之地!

  她深吸一口氣,用盡力氣地往他的陘骨踹了過去。

  這一腳踢得結結實實,皇甫覺防備不及,被她踢踹得倒在一旁。他倒吸著涼氣,終
於知道這女人在憤怒時的力氣有多麼大,她那一腳幾乎要踹斷他的骨頭。

  「你竟然還敢餵我這些莫名其妙的鬼東西!「她瞪視著痛彎腰的皇甫覺,用手背抹
著唇,但是吞進去的藥液,卻不可能再吐出來了。

  「再多吞些春藥,我們就可以上繡榻去風流快活了。」他忍著痛,還不怕死地露出
笑容,轉移她對那些丹藥的注意力。唉,要讓她吞下那些藥,他付出的代價可不小!

  門上傳來聲響,岳嬤嬤推開了門,一臉的困惑。「姑娘,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我聽
到爭執的聲音。」她不太確定,剛剛聽到的是不是男人的聲音。而跟在她身後的,是同
樣宮裝打扮的皇甫寶兒。

  寶兒因為染了風寒,回宮後躺了幾天。知道紅綃住在觀月別院後,馬上央求岳嬤嬤
讓她進來瞧瞧。哪裡知道在門前就聽見紅綃的驚叫聲,她知道有事情發生,更是興高采
烈地跟著奔了進來。

  一進屋來,就見一個美女膽怯地撲了過來,而她那皇兄,則嘴上掛著登徒子的笑,
好整以暇地坐在房內。

  紅綃沒有察覺房內的兩人臉色都有些詭異。她的思緒快速轉動,知道此刻要是讓女
官察覺房內藏著一個男人,那麼她肯定無法見到日帝。

  多年來服從的習慣已經成為本能,在危機產生時,她迅速地下了決定。

  「岳嬤嬤,請救救我。」她裝出柔弱的模樣,一臉驚慌失措地跌進年長女官的懷裡


  她無法違背沈寬的命令,毀掉聚賢莊長年來的佈局。花墨蝶這個淫賊必須為他的行
為,付出性命作為代價。

  在做出這決定的同時,心中閃過些許奇異的情緒,她的胸口有些緊,類似某種不捨
。她一咬牙,刻意忽略那種情緒。

  岳嬤嬤接住撲身而來的紅綃。「好孩子,別怕、別怕。」看見紅綃一臉慌亂的樣子
,她可心疼了。

  「岳嬤嬤,這個男人突然闖進我的房裡來,他……他……」她把臉埋進岳嬤嬤的肩
膀,裝出啜泣的柔弱模樣,存心讓人產生誤解。

  唯今之計,只能犧牲花墨蝶,她決定把這個可惡的登徒子交給王家的侍衛們,扔進
大牢裡治罪。

  「唉呀,這可不行,該馬上把這傢伙推出去斬了。」寶兒唯恐天下不亂地嚷著,跟
著紅綃的說法演戲,臉上卻是戲謔的可愛表情。

  岳嬤嬤輕拍了寶兒的臉一下,算是懲戒。「別亂嚷,又要嚇壞穆姑娘了。」她歎了
一口氣,語氣中充滿無奈。「你這傢伙,非要這麼莽撞,嚇壞姑娘家才高興嗎?」她瞪
著皇甫覺,一臉的不贊同。

  寶兒嘟著嘴,喃喃自語。「所以我說,把他拖出去斬了嘛!這是為天下女子造福呢
!」

  紅綃沒有得到預期中的反應,她緩緩回頭,看向牆邊的高大身影,很確定自己不喜
歡他臉上的笑容——那笑容太過篤定,洞悉了某個她不知道的秘密,像是獵人看著獵物
的神情,知道她已經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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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嬤嬤?」她困惑地詢問,不明白女官及這位少女的態度為何如此特殊。

  王宮禁地裡發現了陌生男人,應該火速招來侍衛,將這人綁送入獄才對,可為什麼
岳嬤嬤卻表現得恍似跟這人很是熟稔?一個江南淫賊,可能跟王宮的女官熟識嗎?

  而那個可愛少女,態度更是奇特,眼底始終有著戲謔的笑意。

  岳嬤嬤拍了拍她的背部,算是給她安慰,沒有發現她臉色很差,嬌軀也因為猜疑而
僵硬著。

  「別怕、別怕,這人不是什麼閒雜人等。」岳嬤嬤臉上帶著笑容,跟臉色慘白的紅
綃恰成反比。

  寶兒走到紅綃面前,總算看清把皇兄迷倒的女子,究竟有多麼美麗。她微笑著,觀
看紅綃的表情,很高興最關鍵的一刻,是由她來宣佈。「穆姑娘,容我告訴你,這個男
人,就是當今的日帝。」咚的一聲,紅綃雙腿一軟,頭暈目眩地跪坐在地上。他是日帝
?他是日帝?為什麼江南的淫賊,竟會成了當今的日帝?

  「唉呀,不必行這麼大禮的,跪疼了雙腿我可捨不得!」皇甫覺直起身子,高大的
身軀形成的陰影逐漸籠罩了她。他信步走了過來,端起她的下顎,鎖住她那雙迷茫的雙
眸。

  她美麗臉龐上一片蒼白,被迫抬起頭來,望進他那雙意味深長的黑眸裡。當他嘴角
浮現笑容時,一陣寒意竄過她的身軀,她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我早就說過,你只該是屬於我的。」他輕撫著她觸手冰涼柔嫩的肌膚,緩緩重複
著先前說過的話,口氣中充滿了篤定。從最初見到她起,他所說的種種,都是有著深深
的涵義,堅定的決心其實掩蓋在漫不經心的態度下。

  穆紅綃完全可以確定,她的麻煩大了!

  &&&像是一個煙火在她腦海猛烈地炸開來,轟的一聲後,她的腦中一片空白。

  紅綃看著那張逼近的俊朗容貌,細小的火花逐漸燃成燎原的大火,她的明眸睜大,
雙拳握得緊緊的,直到指尖都陷入了柔軟的掌心。

  「你不是花墨蝶?」她的紅唇蠕動了幾下,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來龍去脈在腦海中回想過一遍,她到如今才看出了某些盲點。難怪楊姜一出現,他
就溜得不見人影,兩人若是打過照面,他的謊言就肯定會被拆穿。

  皇甫覺咧開嘴一笑,可沒有半分罪惡感。「當然不是,我生平最恨人欺負美人兒,
那傢伙在江南橫行,我早早看不順眼。那個正主兒,前些日子已經被我扔進大牢裡去了
,為了方便行動,我才頂了他的臭名。」

  「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她指控地說道,雙眼迸出恨意,因為被戲弄而惱羞成
怒,理智被憤怒吃個精光。

  她回手抽出琵琶柄部的銳利軟刃,幾下輕甩,就往他的頸部削去,憤恨得想讓他血
濺當場。

  「騙你?嘿!你也該記得,當初我可什麼話都沒說,是你先瞧見那對蝴蝶刀,就把
我當成花墨蝶,我只是照著你的猜測說話行動而已。」他左閃右躲,一臉無辜地說道。

  幾道銀光閃過,一旁的岳嬤嬤驚叫出聲,完全沒有想到,看來溫馴可人的紅綃,竟
會突然之間拔刀行刺日帝。

  「住手啊!不可以這樣,他再怎麼可惡該死,也還是當今的日帝。」她慌忙出聲阻
止,聲音傳出了觀月別院,屋外的拱月橋上傳來砰砰砰的腳步聲。

  「岳嬤嬤,別過去,會被波及的。你別擔心,皇兄不會有事的。」寶兒拉住岳嬤嬤
,站得很遠。明哲保身,這是她學得很好的一門課題,一旦兄長髮生什麼危難,她會第
一個逃掉。如今不逃,是捨不得眼前這場好戲。

  紅綃聽不見岳嬤嬤的嚷叫,腦中根本也忘了沈寬的交代,一心只想殺了他。

  一想到皇甫覺有多麼可惡,從頭到尾戲弄著她,而她還在他面前說出那些話、做出
那些事情來,她就羞怒交集,胸口氣血翻湧。

  這一刻她完全贊同沈寬所說過的話,這個昏君的確該死到了極點!

  「唉呀呀,你別又生氣了?我雖然在身份上騙了你,但是可沒說過什麼哄你的話啊
!」銀光閃到眼前,他俐落地避開,步伐詭譎,那些銳利的刀鋒都只是在他身邊劃過,
傷不了他半分。

  紅綃氣喘吁吁,心中也知道兩人武功的差距頗大,她實際上殺不了他。只是她實在
太過氣憤,只想要砍他幾刀洩憤。

  沈寬精心策劃多年的計謀,還沒有開始實行,就被日帝揭了盅,她的身份完全被他
摸得一清二楚,這場計謀還進行得下去嗎?

  再者,這場計謀能有多少勝算?眼前的日帝跟沈寬所形容的相差十萬八千里,雖然
輕佻而漫不經心,但是那雙銳利的黑眸,暗示出他絕非普通人物,更非旁人所認知的昏
君。

  光看他能夠擒下花墨蝶,還潛伏在春水樓,從她口中套問出內情,就知道他對聚賢
莊所知甚詳。

  這場爾虞我詐的爭鬥裡,日帝並非是全無警覺的。

  「你洞悉了一切,還知道我是聚賢莊的人,怎麼不也將我扔進大牢裡?不怕我真的
乘機殺了你?」她的刀刃往前一刺,但是他隨手一揮,卻輕易地以指尖握住鋒利的尖端
。她費盡力氣想要抽開刀刃,但是從另一端傳來的力量太過強大,她根本抽不開。

  「扔進大牢?嘿嘿,我怎麼捨得?再說,你不會違背沈寬的意思,而他下的命令,
是要你來獻身,而非行刺。」皇甫覺內勁一摧,力透刀刃,軟刃長劍發出嗡的一聲低鳴
,大量的內力灌入長劍中。

  紅綃的左手只感覺一陣劇烈的麻痛,本能地松開了刀刃。纖腰上一緊,她低頭看去
,發現他才剛剛除去她的武器,手腳就不規矩起來了。

  「放開我!」她氣急敗壞地喊道,被扯進了他懷裡。身份被洞悉的危機感,反倒比
不上她被戲弄時的羞憤,她氣極了他竟然這麼戲弄她。

  「放開你?從春水樓的畫舫上到如今,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自個兒只該會是日帝的
人,這銷魂的身子只會是屬於日帝的嗎?這下子皆大歡喜,我就是日帝本人了,怎麼你
還在推三阻四?」皇甫覺明知故問,對著她的怒容直笑。他一直期待著這一刻,想瞧瞧
她臉上會有什麼表情。

  這樣的心態的確有些惡劣,但是她先前那麼篤定,要獻身給日帝,他就興味盎然地
等待著,想看看事實揭穿時,她那雙清澈的眸子裡,是不是會有些許驚喜。

  然而,他沒有等到驚喜,迎接他的,是她憤怒的一陣亂劈亂砍,她的性子還是烈得
像一把火啊!

  不過話說回來,她要是尋常姑娘家的羞怯性子,能夠如此吸引得了他嗎?

  這時門外有人闖了進來,因為心急如焚,跑得太急,根本是跌進屋子裡的;就這麼
砰的一聲撞開了門,體現的官服變得有些狼狽,連頭上的官冠也變得歪斜了。

  就算是回到王宮之中,岳防還是改不掉緊張的性格,一聽到爭執的聲音,就連忙奔
了進來。

  「發生了什麼事情?有什麼人闖進來嗎?有什麼危險嗎?」一連串的問句之後,還
弄不清楚狀況,他就扯開喉嚨大喊,完全是護主心切。「保護覺爺、保護覺爺啊!」

  寶兒閃身一站,沒被撞倒。她看著狼狽的岳防,驀地覺得皇兄的處境的確艱難。「
岳先生,就算是真有什麼變故,您這會兒才慢吞吞地奔進來,能有什麼幫助?」有這樣
的臣子跟在一旁,也難怪皇兄必須要自主自強了。

  「別嚷嚷了,覺爺該是應付得了的。」岳嬤嬤看了一眼纏抱在一塊兒的年輕人,大
概摸清了狀況。

  就算是天塌下來,皇甫覺恐怕都還能活得好好的,不需要旁人保護。相反的,瞧他
那雙直冒火的眼睛,他懷裡那個美麗的女子,才是需要旁人嚴加保護的對象吧!

  「這個女人是誰?地上為什麼會有刀子?」岳防窮嚷嚷著,花白的腦袋四處兜轉著
,深怕在王宮裡也會發生危險,長年跟在皇甫覺身邊,他已經變得緊張兮兮,稍有風吹
草動,就緊張得草木皆兵。

  「不就跟你說沒事了嗎!?」岳嬤嬤翻翻白眼,扯住夫婿的衣領,就往門外走去,
決定把屋子留給兩個年輕人。

  「但是,我要保護覺爺啊!先帝有交代,我必須好好地守著……」岳防委屈地爭辯
著,卻被妻子往外拖去。數個月不見,怎麼妻子的力氣像是又大了不少?

  「你再繼續待下去,就是妨礙先帝的皇孫快些出世,不怕先帝在天之靈歎氣嗎?」
岳嬤嬤拋下謎一般的話,扯著一臉困惑的岳防。

  「我不要出去,人家還想看。」寶兒嘟著嘴,不高興其他人都要退出房間。但是一
接觸到皇甫覺投射過來的目光,她立刻火燒屁股似地奪門而出。「我不要去和蕃,我不
要去和蕃。」她一邊嚷著,一邊逃得老遠。

  而岳嬤嬤離去時,嘴角帶著一抹微笑,那笑容久久不散。

  皇甫覺是她從小帶大的,雖然成年後性格變得有些奇怪,鎮日跑得不見人影,那張
笑容老像是在掩飾什麼,但大抵上的本性是脫離不了她的所知範圍。就她對於皇甫覺的
了解,瞧他看穆紅綃的模樣,她大膽地預測,王宮不久之後將會有一場盛事。

  看來,月後的位子是不會空虛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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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幅員遼闊的王宮建築,鄰近日帝寢宮的一座宮殿,在深夜裡,紗窗上映出了一盞燭
火。火光消逝得太快,讓人即使瞧見了也會以為是流螢。

  穆紅綃小心護著燭火,在陰暗的宮殿內行走。這是一棟巨大的宮苑,走入後才發現
,內部存放著大量的書籍,各類書籍分門別類地收藏著,她試著翻開,發現幾乎每本書
上,都有著反覆閱讀後的痕跡。

  這裡無疑是王家的藏書之地,她仔細檢查著,察覺這間宮殿並未荒廢,就連最近也
有使用的痕跡。那個看來漫不經心的無賴,竟也是個飽讀詩書的博學之士?她想像著,
他咬著紫桿筆、坐在書堆中隨興翻閱時,那雙黑眸仍是似笑非笑的模樣。

  被閱讀得最徹底的,是收藏量豐富的兵書及經世富國的學說。她又在不經意間,察
覺他不為人知的一面,與他吊兒郎當的昏君模樣截然不同。

  莫非,沈寬並未發現,日帝其實並不是個昏庸的君主嗎?皇甫覺刻意隱瞞這些,又
是為了什麼?

  紅綃皺起眉頭,暗罵自個兒,好不容易在入夜後可以偵察地形,腦子裡卻還繞著他
的身影。

  她先深吸一口氣,專心在繪製地圖上,憑著記憶將王宮內外的地形描繪在羊皮卷上


  寬闊的宮殿彼方,隔著眾多龐大的書櫃,傳來了細碎的聲音。紅綃陡然停下動作,
迅速地將燭火吹滅,謹慎地屏氣凝神。猜想這麼晚了,什麼人還會到這處無人的宮殿來


  在宮殿的內部,燈火被點燃,她聽見男人們低沉的談話聲。

  「沈寬開始行動了?」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來,穿透了眾多的書籍,在深夜裡聽來格
外低沉有力。

  聽見了主人的名字,紅綃的身子瞬間僵硬。她沒有施展輕功,只是沿著書櫃慢慢行
走,靠上前去傾聽著,同時將羊皮卷仔細摺疊,放入貼身的衣衫內。

  一聲帶著諷刺的輕笑聲響起,幾乎可以讓人想像著,發出聲音的男人,嘴角是如何
邪氣地半勾著。「大概是因為先前被人用刀砍了,身受重傷,加上邊塞的佈局又被樓蘭
女王給破壞,他才會按捺不住,決心盡早除去我,好坐上這張龍椅。」男人拍了拍身下
的石椅。

  她輕易地聽出,那是皇甫覺的語調,就算是在討論著攸關生死的大事,他的口氣還
是漫不經心的。慵懶的語氣,像極了他正靠在她耳邊,說著放肆的調情話語……「你倒
像是一點都不擔心。」另一個男人冷冷地說道。

  「嘿,你可不知道,沈寬那傢伙有多麼知情識趣,為了讓我死得舒服甘願,還特地
派了個絕色人兒來送我下黃泉。」皇甫覺嘿嘿笑了幾聲。

  「你們看,我早說他會死在女人手上。」少女嬌脆的聲音傳來,帶著笑意。

  「死在那麼美麗的女人手中,才真正稱得上銷魂蝕骨啊!」皇甫覺不以為意,語氣
仍是愉快輕松。

  紅綃在暗處咬緊了牙,雙手握緊,先前對他的猜測與改觀,現在全部消失了。就算
是他真的隱藏了沈寬未知的一面,他也還是個不可救藥的登徒子!她竟還昏了頭,覺得
他有幾分莫測高深。

  皇甫覺以日帝的身份出現在她面前後,並沒有對她采取任何舉動,就彷彿她真的只
是前來獻藝。他明明知道她的身份,更知道她此行的目的,為什麼沒有將她逮捕下獄?

  她忐忑地猜測著,卻又發現岳嬤嬤對她的態度,友善殷勤得幾乎要讓她窒息。沈寬
交給她的任務果然艱難,一進了王宮,她就如墜五裡霧中,根本摸不清楚,皇甫覺到底
在想些什麼。

  七日的期限眼看就快到了,她該回聚賢莊向沈寬稟報些什麼?

  更重要的是,那個女人是誰?為什麼夜深人靜,還跟皇甫覺在一塊兒?想起先前,
那美麗少女與皇甫覺的親暱態度,她心中閃過一陣難言的酸澀……「這個不要臉的傢伙
!」她低聲咒罵著那個讓她心亂的人,貼在書籍上,想要聽清楚這些人究竟在說些什麼


  一陣溫熱的風從後方襲來,轉眼將她包圍住,耳根處驀地一涼,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的男子口音,帶著笑意說道:「你倒是說說,我有多不要臉了?」

  紅綃心中大驚,沒有想到皇甫覺竟然如此神出鬼沒,她竟連他何時竄身到她背後的
都沒有發覺。還來不及轉身,腰間已經一緊,他毫不客氣地將她攔腰抱起,就往高大健
碩的身軀上帶。

  「有多不要臉,還需要我多說嗎?」她氣憤地反問,轉身擊出一掌。只是兩人的武
功相差太多,她手腕才剛剛伸出,就被他扣住脈門。

  「唔,那就別多說吧,讓我來堵你的唇兒。」他邪笑著,低頭吻住她紅潤的唇,制
止她即將說出口,滔滔不絕的怒罵聲。

  紅綃瞪大眼睛,雖然氣憤他的輕薄,但是身子卻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舉止。當他灼
熱的唇貼上她,靈活的舌竄入她口中挑弄時,她竟微微輕啟紅唇,丁香小舌羞怯地與他
糾纏。

  從他口中,又推來了帶著甜味的丹藥,伴隨著熱吻,誘惑她吞咽。她在心中困惑,
這個男人,難道隨身都帶著那奇怪的丹藥嗎?

  她輕吟一聲,緩慢閉上雙眼,身軀顫抖著,感受到他身上的熱力。這與沈寬的命令
無關,而她分辨不出,自己為何會臣服於他的狂妄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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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知道抗拒也沒用處,還是她私心裡已經認可了他?

  許久之後,皇甫覺的唇離開了她,意猶未盡地輕舔她被悄悄吻腫的柔嫩唇瓣。他的
黑眸閃亮,極為費力地深吸一口氣,壓抑著胸口氾濫的情慾。

  「真可惜了,時機未到。」他的嘴角笑意隱去,看來反而更有威脅感。

  紅綃的心猛地一跳,硬是轉過頭去,氣憤自己竟然失魂落魄,慵懶地承受他的吻,
甚至還反應他。她自欺欺人,不斷在心中告訴自己:一切反應都是為了達成任務;她是
為了執行沈寬的命令,才會反應他的。

  「再待下去,天就要亮了,我可沒時間耗在這兒。」隔著眾多書籍,幾尺之外響起
了不耐的聲音。

  「打擾了他跟美女溫存,小心他降罪呢!」銀鈴般的笑聲迴盪在宮殿內,回應她的
,是一聲冷笑。

  皇甫覺抬起頭的瞬間,危險的神態逸去。只有在面對紅綃時,他才會難得地流露出
不為人知的一面,那雙眸子裡的認真,就連幾個相交多年的好友,甚至連親妹子都不曾
見過。

  對那張龍椅,以及覬覦龍椅的聚賢莊,或許他都可以漫不經心、游刃有余地處理著
;單單面對她時,他心中有著洶湧的情緒,那是期望著,將她牢牢擁抱在懷中一生一世
的渴望,而他從不曾感受過這些。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他看盡天下美女,但為何獨獨在看著她時,心中會浮現難
解的情緒?

  「嘖,趕著回家去抱老婆嗎?晚些回去,你家娘子也不會跟誰跑了。」他回了一句
,伸手將紅綃的一綹發勾到耳後,對著她一笑。

  那人的回應,又是一聲不以為然的冷笑。

  皇甫覺靠在紅綃耳邊,熱燙的氣息灌入她耳中,換來她一陣輕顫。

  「我介紹幾個人給你認識。」他將她攔腰抱起,腳下一輕,如同狂風捲落葉般踏過
幾丈高的書櫃,身法十分敏捷,轉眼就摟著她,坐在一張寬大的石椅上。

  這是宮殿一個隱密的角落,設置了幾張桌椅,只有皇甫覺所坐的這張石椅前,有著
巨大的石桌。她先前調查到這個角落,還有些困惑這個地方的用途,如今看來,這裡似
乎是皇甫覺與友人聚會的地方。

  另外的石椅上,坐著兩個高大的男人,一個沉穩而冷靜,另一個則是眼中滿是諷刺
,銳利得讓人不敢直視。兩人的呼吸密,身形高大健碩,看得出來都是長年練武的人。

  而在一張命脈著繡花軟墊的椅子上,坐著那個巧笑倩兮的可愛少女。她對著紅綃露
出笑容,而紅綃的視線只是稍微接觸,就匆促閃過。

  這少女的身份仍是她心中的困惑,沉重地壓迫著胸口,她無法釋懷,又氣憤自己為
何要去在意他身邊的女人。

  他是天底下最有權勢的男人,可以得到任何女人,她若嫉妒,可是嫉妒不完的……
紅綃驀地一愣,咬緊了唇——嫉妒?她竟在嫉妒他身邊的女人!

  「這位穆姑娘就是沈寬送來的好禮。」皇甫覺簡單地介紹著。他親暱地抱著她,寵
愛的模樣像是懷中所抱的是最心愛的女人,而不是前來取他性命的殺手。

  那美麗少女走了過來,一身粉橙色的衣衫繞啊繞,嘴角是甜美的笑。「穆姑娘,又
見面了,上次見到你時,情況有些混亂,沒能來得及自我介紹。我是皇甫寶兒。」她瞄
了一眼兄長的表情,暗笑那模樣像是擔心有人要跟他搶糖吃的小男孩。

  報出名字的一瞬間,寶兒敏感地察覺,紅綃的眼中有如釋重負的神情。她有些困惑
,轉念一想,隨即神秘地低頭竊笑。

  紅綃壓抑著,在得知寶兒是他妹妹後,心中閃過的喜悅。她轉頭看著眼前兩個男人
的相貌,不知為何覺得眼熟。尤其是一身黑衣、眼神內斂的男人,她似乎在何處看過。

  「他們是誰?」她本能地詢問,沒有期待能聽見回答。

  會跟日帝在深夜裡聚會的,應該是日帝的心腹,他怎麼可能會洩漏這些人的身份,
讓她這個聚賢莊的殺手知道?

  她仍在打量著眼前的兩個男人,耳邊卻又一熱,皇甫覺靠在她耳畔低笑。「我告訴
你,你今夜就陪我共寢?」他帶著笑提出條件。

  「你——休想!」她氣急敗壞地拒絕,忘了自個兒進宮來,就是為了要色誘他的。

  皇甫覺聳了聳肩膀,很習慣她的咒罵與激烈反應。他愛極了在逗弄她時,她清澈雙
眸中會浮現的火焰,這讓他樂此不疲。「休想嗎?我真難過。」他自言自語道,而後從
後方摟抱著她,伸手指向那個眼神內斂的男人。「這位是鐵城的城主,鐵家如今的當家
主人,鐵鷹。」

  紅綃的身軀略略一震。難怪她覺得這人眼熟,鐵城的勢力極大,鐵鷹也是聚賢莊忌
憚的人之一,她曾經見過鐵鷹的畫像。

  「至於那個,嚷著要回家抱老婆的傢伙,則是京城顧家的顧炎。這人啊,白天扮成
藥罐子,夜裡則成了『魅影』,殺了你家主子不少安排在京城的眼線。」皇甫覺仔細地
說著,把玩著她柔細的髮絲,觀看她臉上複雜的表情。

  顧炎冷笑一聲,分神看了一眼窗外,的確是惦念著家中的嬌妻。「你索性連我們的
身份都一一寫下,然後飛鴿寄往聚賢莊如何?」他是不在乎皇甫覺要如何處理穆紅綃,
反正那傢伙心機頗深,早就算計好了一切。

  「寄去做什麼?好讓沈寬下帖子來請你喝茶?」皇甫覺諷刺地回問,低頭以唇磨擦
著紅綃的黑髮。抱著她的時候,心頭總會浮現溫和的情緒,他捨不得松開手。

  「你們這些人都是先前就已經知道聚賢莊的種種了?原來你早就有所防,也安排了
自己的眼線。」紅綃恍然大悟,這才明白為何沈寬的野心遲遲無法完成,原來皇甫覺身
邊早就有高手相助。

  「眼線?嘿嘿,我安排的人可是少得可憐,知道我有所提防的人,只是幾個老朋友
,連同先前那個被你迷昏、如今身在關外的韓振夜,也不過區區四人。」他不當一回事
地笑笑,沒有說出身邊的幾個好友,就足以與聚賢莊的眾多高手抗衡。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紅綃回頭想看他,才發現兩人靠得有多近。她在他的氣
息中,聞見淡淡的藥香,那是先前融化在兩人熱吻中的丹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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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該是最機密的事情,她無法明白,皇甫覺竟然願意將生死攸關的事情,毫不隱瞞
地告訴她。

  他明明是要對付聚賢莊的,言談舉止中毫不隱瞞,為什麼單單對她手下留情,遲遲
沒有處置她?她猜測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入宮來,想知道的不就是這些?我只是盡力滿足你罷了。」他莫測高深地說道
,指尖滑過她精緻的五官,望進她那雙清澈的眼眸裡。

  他沒有隱瞞什麼,更沒有刻意要扭轉她的印象,只是將外人看不見的真相,都袒露
在她眼前。他要她自行判斷。

  兩個男人沉默地打量著紅綃,眼中全浮現了解的神色。

  「果然稱得上絕色,看來她即使不用刀子,也可以用這身子讓你魂銷骨酥了。」顧
炎瞧見兩人的神態,口吻不甚客氣。

  皇甫覺不以為意,只是偏著頭笑著,伸手梳弄紅綃的黑髮。「別因為我夜裡把你從
妻子的懷裡挖來,說話就如此不友善,小心嚇壞了她。」他的手不規矩地往她衣衫裡滑


  紅綃偏過頭去,沒有繼續看著他。他看著她的眼神,就像兩人是獨處的,而她正衣
衫不整似的。他的態度,讓她想起了畫舫上那一夜。

  「把你的手收回去,不然我就砍了它。」她警告著,用嚴厲的語氣掩飾著當他碰觸
她時,她心中浮現的心亂。

  先前在書櫃後,他伸手替她將發勾回耳後的神情,溫柔得讓她訝異,那樣的舉止,
讓她格外心慌。

  他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指尖一勾,已經滑入了她的衣衫。衣料下柔嫩軟滑的肌
膚,讓他心神一蕩,只是他如今的目的,不是偷吃些豆腐,而是她懷中所藏的那張羊皮
卷。

  「我擔心著這些人的話會嚇著你,結果你所說的話,反倒最嚇人。」他摸到羊皮卷
,毫不客氣地往後一抽,一張精細描繪王宮內外的地圖在燭火下晃著。

  寶兒湊上前去,看看那張羊皮卷。「穆姑娘,你夜裡不睡,在王宮內亂晃著,就是
在忙這個?如果你真要這種無趣東西,何不來找我拿?免得每夜還要從被窩裡爬起來,
忙壞了身子。」她挑起眉頭。

  紅綃瞪著他手上那張羊皮卷,知道眼前情勢比人強,她根本也搶不回羊皮卷。瞪得
太久,羊皮卷上的各種,在她眼前形成一片花花綠綠,她的視線緩慢地轉到皇甫覺臉上


  他們的態度十分明顯,根本就將她的行為看在眼中。她不明白,為何他們不制止她


  「你早就知道我在王宮內查探的行徑?」她許久後才找到聲音,艱難地開口。他究
竟還知道些什麼?為什麼她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掌握?

  「紅綃,你每晚踏上我屋瓦的腳步聲大得很呢!我怎麼可能察覺不出來?你的內力
不差,輕功卻只怕還必須練練。」他拍了拍她的腰,親暱地往上滑去,即使在其他人面
前,也不掩飾對她的興致。「不過沒關係,改明兒我可以好好地教教你。」

  寶兒小聲地在一旁插嘴。「你不也說我輕功練得不好,怎麼沒聽你說過要教我?」
她轉頭對紅綃說話,口氣有些吃味,存心破壞。「穆姑娘,你千萬別讓他教你。想想看
,他會要你付出什麼代價當束修?這登徒子根本是不安好心的。」

  紅綃聽不進其他聲音,所有的知覺感官都被他所侵占。

  她掙扎著想推開他跳下石椅去,奮力地跟他無所不在的雙手纏鬥著,不在乎這種情
景在鐵鷹與顧炎眼裡看來,有多麼不合禮教。

  「怎麼不乖乖坐好呢?這張龍椅可是你家主人求之不得的,你有機會上來坐坐,卻
如此不安分。」他攬住她的纖腰,不肯松開手,一面還分神看著她繪製出來的地圖。

  提及沈寬,如同一記悶雷,打得紅綃理智全失。

  「你到底打算怎麼處置我,乾脆就實話實說吧!不要再折磨我,要殺要剮,給我一
個痛快。」她忍無可忍,握緊了雙拳瞪視著他。她受不了這種懸宕不決的折磨,不斷猜
測著他詭譎的心思,她都快要崩潰了。

  她寧可他在揭穿一切後,就將她逮捕入獄,而不是始終拿著那雙黑眸看著她,嘴角
含著笑,放任她執行沈寬的任務,卻不加以阻止。這一切是違背常理的,她就像是落入
蜘蛛網的昆蟲,找不出個頭緒。

  皇甫覺挑起眉頭,隨手將羊皮卷塞回她衣衫內,伸出手撩起她的黑髮,神色裡的笑
意消失了一些。「怎麼處置你?這話怎麼說?」

  「你告訴我這些事情,難道不怕我回去稟告其他人嗎?」她用力咬緊了唇,不敢去
問他為什麼要將自己的性命交到她手上,她甚至不敢去想他這麼做的目的。

  這是因為信任嗎?只是,他為什麼要信任她?她是沈寬的手下,一個從小就被訓練
著要來取他性命的人啊!

  皇甫覺握起她的發,隨意把玩著,伸手再勾起一綹自己的發,他以悠閒的神態將兩
人的發纏成一個結。那雙黑眸裡有著某種光芒,鎖住她就不肯移開了。

  「我只是將一切展示在你面前,沒有任何隱瞞。你要說不說,取決在你;你要怎麼
做,取決也在你。」他徐緩地說道,黑眸緊盯著她,彷彿一生都看不夠。

  她的心紊亂了,不明白他是在誘惑她,還是在逼迫她。

  「我會服從指令,殺了你……我會……」她吞吞吐吐地說著,在他的注視下,連話
都不好。

  皇甫覺淡淡一笑,親暱地以指輕點她的粉頰。「記得嗎?在殺我之前,你必須先獻
身給我的,這樣若要我死,我也會較為情願些。」他提醒著她,將兩人的髮結得更牢。
「紅綃,信任你的眼睛,一切決定都在你。」他如謎般說道,暗黑的雙眸專注地看著她


  她全身一顫,寒意流竄過身子,她本能地只想逃走。不逃不行,他的目光太危險,
而她的心又太過軟弱……紅綃迅速地往後一退,兩人的髮結在半空中扯緊,之後頹然松
開,紛紛落下。髮根處傳來一些刺痛,她的心有些悵然若失。就連這種情緒都是危險萬
分的,他是她的敵人,沈寬下令要置之死地的人啊!

  她不敢再留下面對他,倉皇地跳下石椅,而這一次他沒有阻攔她,只是仍以那雙眸
子看著她。她狼狽地退開好幾步,之後轉身就逃,甚至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隱約的,她心中清楚,若再不離開,她心中某種牢固的東西就要因為他的目光及言
語而崩潰。

  &&&夜黑風高,一個嬌小的黑色身影施展輕功在林間飛竄,不消一刻的時間已經
離開了京城,接近了京城北方的聚賢莊。

  七日的期限,轉眼就到了,皇甫覺似乎早就知會過其他人,她會在夜間出門;岳嬤
嬤在晚膳過後甚至還叮囑她,今晚夜裡風大天寒,要她喝過熱燙的蔓湯後再出門。

  她竟有些錯亂,弄不清自己到底是來當殺手,還是來作客的;皇甫寶兒黏她黏得緊
,鎮日待在她身旁。

  繼續待在王宮裡,看著皇甫覺的一言一行,她的心就開始浮現某些遲疑,自小所形
成的的認知,小塊小塊地繼續崩落了。

  聚賢莊的門洞開著,在深夜裡點著幾盞燈火。從五裡之外,地上就舖著潔白巨大的
光滑石磚,用的材質與王宮相同。

  整座山莊是如今武林人士集結的重地,依靠著一座巨大的山嶽建立,前山雅緻的聚
賢莊用來招待重要人士,而後山的層層山嶽,就是沈寬多年來儲備的軍力。

  他在那裡建造屋舍,搜羅眾多的孤兒交給高手嚴加訓練,等到那些孤兒們長大後,
再分派給他們各種任務。紅綃也是這種方法訓練出來,或許是因為從小就生得花容月貌
,沈寬一直對她呵護有加。

  紅綃踏入聚賢莊的內院,順著一盞盞燈火走入內部隱密的廳堂。

  夜深人靜,僕人們都被遣退,沈寬坐在寬大的木椅上等待著,因為先前受了重傷,
所以臉色有些蒼白,沒有昔日的精神。

  「主人。」紅綃恭敬地說道,往前踏了幾步。她心裡十分敬重沈寬,先前聽到沈寬
受傷,心中就一直掛念著。

  沈寬緩慢地抬起頭來,慈眉善目的面容上,有著幾分不為人知的深意。他多年來以
仁德為號召,二十幾年來在江湖上頗有聲望,在武林上累積了相當的權勢。

  只是,雄霸一方已經不能滿足沈寬,他從多年前,就在籌備著一項更重大的計劃。
而紅綃,就是他所有計劃中,最重要的一個環節。

  「你回來了,事情辦得如何?」他緩慢地詢問,壓抑著語氣中的急切。

  紅綃低垂著頭,暗暗咬著唇。她從腰間拿出了一張羊皮卷,遞到了沈寬面前。「這
張就是王宮內外的地形圖,所有的路徑都沒有遺漏,全部被繪製在上頭。」她仔細地說
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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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寬皺起眉頭,不耐煩地一揮手,甚至沒有看那張地圖一眼。「我問的不只是這些
,先前楊姜應該將話傳達得一清二楚了。」他的視線上下打量著,發覺幾個月不見,紅
綃又出落得更加美麗了,他的眼光果然沒錯。「日帝碰過你沒有?」他問得十分直接。

  一抹嫣紅浮上紅綃的粉頰,她努力保持鎮定,沒有想到一直嚴守禮教分際的沈寬,
會問得這麼露骨。「我入宮後數日,日帝才出現,而這幾日我忙於繪製地圖一事,所以
……」

  「那就是說,你還沒入他的寢宮,更沒有獻身給他?」沈寬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眼
中浮現了急切。他已經不耐於等待,這個女娃兒卻又偏偏動作遲緩,完全不聽從命令。
該死的!為什麼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

  「主人,這事情或許不急。」她硬著頭皮說道,慢慢抬起頭來,卻被沈寬眼中迸射
的殺氣驚嚇。

  打從有記憶以來,她被聚賢莊所收養,沈寬一直對她和顏悅色,從來不曾見過溫和
仁德的主人顯露出這麼可怕的神情,就像是她若不服從,他就要將她碎屍萬段似的。

  砰的一聲,沈寬一掌劈向桌子,強大的內勁將石桌劈成兩半。怒急攻心,讓他胸口
的氣血翻湧著。「什麼叫不急?這事情是由你來判斷的?」他吼道,失去了平日的冷靜


  紅綃閉上眼睛,之後再睜開。雖然不曾見過沈寬如此激烈的反應,但在她眼中,沈
寬該是明理的人,她還試著想解釋。

  「紅綃知道主人是因為天下百姓而心急如焚,只是,日帝並不像是主人所謂為的那
麼昏庸愚昧。或許主人的計劃應該再緩上一緩,等紅綃將事情調查清楚後再決定是否該
行動。」她仔細分析著,按捺住心中的紛亂心緒。

  連她自己都無法解釋,為什麼沒有將從皇甫覺那兒調查出的內幕,全部告知沈寬。
她就像是陷入一座龐大的迷宮中,四方都是迷霧,看不清哪裡才是出口。

  沈寬站起身來,因為先前的重傷及擔憂著計劃的進行,他的臉色有幾分蒼白,看來
有幾分可怖的壓迫感。他逼近了紅綃,雙眼閃動著光亮。

  「看來,你不是很聽話。先前你不會如此的,是什麼東西改變了你?只是見著了那
傢伙,還沒讓那人碰你,你的心就全投向他了嗎?他捏起紅綃的下顎,沒有手下留情。

  這個年輕女人太不聽話了;沒有執行他的命令獻身給日帝,已經惹得他不悅,如今
竟然還敢說什麼行動該延緩的鬼話!

  沈寬等不及了,他已經等待了二十幾年,苦心經營、仔細佈局了這麼久,他迫不及
待想要嘗到甜美的成果。他的登基大計就要實行,那張龍椅在向他招手。

  那張仁德的面具掛得太久,如今已經搖搖欲墜,他已經因為野心而失去理智,臉孔
逐漸變得猙獰。

  疼痛在下顎爆發,紅綃忍著沒有喊出聲來,眼前的沈寬,跟她記憶中截然不同,哪
裡還有什麼德高年劭的樣子?

  她努力想說明心中的意念,卻在沈寬那雙眼睛下畏縮。她所信任的,都是沈寬從小
教導她的,為何她卻會在此刻感到心虛?「不,不是的,主人,您不是一向都說,推翻
日帝是為了要拯救天下百姓于水火!?如今日帝確實不是愚昧昏庸之徒。紅綃只是替百
姓們著想,若是貿然推翻日帝,肯定會帶來一場兵禍,主人您——」

  啪的一聲,聲音在深夜裡聽來更加刺耳。

  燭火晃了晃,讓寬闊的廳堂看來有幾分詭異,沈寬瞪著被打偏頭的紅綃,雙目因為
情緒激動而通紅。

  而紅綃跪在原地,像是雕像般動也不動,這個她敬如父親的老人所打的一掌,像是
打碎了她心中的某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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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燭火晃動,光影閃爍著。那一掌打在臉上,回音在她腦海中鼓噪,久久沒有散去。

  沈寬喘息著,繼續責罵,猙獰的表情在搖晃的燭火下顯得更加可怕。「不要自作主
張!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我要如何決定,輪不到你來插嘴。」他沒有費心壓低音量
,聲音傳遍了寧靜的深夜。

  紅綃腦中一片空白,她咬緊了唇,臉頰上的疼痛卻像是火燒,夾帶著某種深刻的羞
辱,她的尊嚴,以及多年來累積的信任全被打得粉碎。

  她本以為,對她有著鄙夷態度的應該只有楊姜,卻萬萬也想不到,連沈寬的態度也
如此兇惡可怕。

  紅綃,信任你的眼睛。皇甫覺不久前曾這麼告訴她,而她如今親眼所看見的一切,
讓她驚駭得想尖叫。

  沈寬看著她,像是一頭虎視眈眈的野獸,在她身旁繞著圈子。「你是我費心教養出
來的,就該好好聽話。我要你獻身給日帝,自然有我的用意。」他一揮袖子,鄙夷地哼
了一聲,在心中咒罵這個女人沒有半點腦子。

  他實在太過大意,不該將事情的成敗賭在一個女人的身上。只是,計劃一直是順利
的,紅綃也不曾有過什麼違逆的舉動,為什麼只是跟皇甫覺碰上面後,她就變得難以控
制了?

  她緩慢抬起頭來,粉頰上已經紅了一片。腦中許多思緒夾雜,亂成了一團。她困難
地開口詢問,想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我的獻身,跟整件事情有何關係?」

  她的確是漸漸改變了,皇甫覺逼著她去看,去思索,將那些矛盾的事實在她眼前揭
穿。她不再只是個棋子,逐漸開始會思考,懂得自行判斷對錯。

  只是,沈寬可不喜愛她這種改變,他要的只是一個聽話的工具。

  心裡有某種東西慢慢崩塌了,難受的情緒抓緊了她的胸口。她開始明白,沈寬是用
什麼眼光看待她的,難怪楊姜的眼神會充滿了鄙夷,在他們的眼中,她的身份跟尋常妓
女沒有差別。

  她從小在沈寬身感受到的關愛,難道只是一項讓她死心塌地忠誠的手段?

  沈寬哼了一聲,睨著半跪在地上的紅綃。這個女人眼中的某種東西讓他極度不悅,
要不是事情走到這等地步,不可能臨時抽換人選,他會選擇在此處把她給殺了。

  花費了十多年才養出這麼一個誘餌,他沒有耐心再等上十幾年,去培養另一個誘餌


  「你以為,我從你幼年起,就費心地找來稀有藥材做成薰香,讓你日夜不停嗅著、
熏著是為了什麼?那可都是珍貴至極的藥材,若是沒有必要,我何必這麼處心積慮。」
他以嚴苛的目光看著她,看見她柔嫩的手在衣衫上收緊。

  畫舫上那一夜的點滴又回到她的腦海中,雖然那時被薰香弄得有些神智不清,但她
仍記得皇甫覺曾告訴她,薰香中有眾多藥材,其中一味是功效極強的媚藥。

  沈寬的雙眼發光,仔細地訴說著籌備了許久的計劃。他多年來一筆一劃地勾勒著他
一統天下的美好藍圖。

  「那薰香不但能誘惑日帝餓虎撲羊地要了你之外,還有著幾味至毒的藥材,對女體
不會有任何損害,你日日聞著,那些藥早就全滲進你的四肢百骸。」他坐回木椅上,身
軀因為興奮而顫抖著。他多年來壓抑著心中的夢想,對於那張龍椅的渴望卻愈來愈旺盛


  那些字句緩慢地滲透進紅綃的腦海,她因為巨大的震撼而身軀僵硬,只能張大雙眸
,瞪著這個自己一直以為是慈愛長輩的男人。

  「對女體不會有傷害,卻不代表著對男人不會有所傷害。否則,你也不需在薰香中
添加媚藥。」她喃喃自語的,聲音十分小,臉色蒼白得像是冬季的雪。她的身軀好冷,
希冀著一雙已經熟悉的寬厚臂膀,能夠擁抱她……拼圖一塊塊地在腦海中拼上,她逐漸
看見了某些一直看不見的內情。莫非,這些就是皇甫覺要她看見的?他早就知道這些了


  那雙深不可測的銳利黑眸裡,除了笑意,也隱藏了能同悉一切的睿智。而在看向她
時,那雙黑色的眸子裡,會浮現深切的溫柔……沈寬伸手打開一個百寶格,在象牙雕刻
的精緻櫃子中,紛陳著各種的藥材。他摸索著那些藥,十分地謹慎。這些藥可以幫助他
達成目的,從十多年前找齊後,就被他小心翼翼地收藏著,除了他與心腹楊姜外,沒有
人可以碰觸。

  「這幾味藥來自苗疆,是當地最極致的一種毒藥,名叫『銷魂蝕骨』,是專門用來
對付男人的。」他將那些藥拿了出來,散落在紅綃的面前。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些藥落在地上,從小就熟悉的藥香,竟讓她覺得噁心。她依稀
想起,童年時沈寬第一次將她召喚去,將包在錦袋裡的薰香交給她時,她有多麼高興。

  原來那是所有計謀的開端,沈寬從那日起,就在詭計中安排好了她的角色。

  「只要有男人碰了你,交歡三日內,毒藥會滲透他的血脈,將他的筋骨全溶得一乾
二淨,三日內他會遭受蟲蟻蝕身的痛苦死去,屍水會從他怕七竅內流出,他死去時全身
只剩一個皮囊,卻全無外傷。」沈寬愉悅地說道。這樣的死法,是他親眼印證過的;要
從日帝的手上順利地奪到王位,這是萬無一失的辦法。

  紅綃慢慢站起身來,她的拳頭握緊,指尖陷入柔軟的掌心,沈寬所形容的景象,讓
她的胃部翻攪著。體內緩緩浮現一種力量,支撐著她站起來,沒有因為這個巨大的陰謀
而昏厥。

  這樣的情緒是前所未有的,倘若是在先前,就算是知道沈寬的計謀有多歹毒,她也
會冒死達成目的。但是皇甫覺先前已經在她心中種下懷疑的種子,他沒有強硬地改變她
的觀念,只是讓她自行去判斷。

  「原來,我只是一個你費心養出來的藥引子。」她被蒙蔽了這麼久,到如今才知道
事實的真相。

  本以為她的存在,是為了一個崇高的目的,能夠為沈寬拯救天下的百姓。但是真相
一一在她面前揭穿時,她才明白自己的身份有多麼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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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寬對她自小的溫和寵愛,其實是別有用心的。難怪他不讓獨沈皓碰她,她是一個
被薰染了劇毒的女人,哪個男人碰了她,就會化為一灘屍水。沈寬的罅不是為了關愛,
而是要保護獨子,不要成為牡丹花下的風流鬼。

  燭火在夜風中搖晃,她直視著沈寬,懷疑眼前的男人到底是誰;這就是她一向以為
,懷抱著仁德,誓言拯救天下蒼生的長輩嗎?

  「不然,收養的眾多孤女裡,我為什麼獨獨對你花費最多的心思?」沈寬睨著她,
在那雙清澈的眼眸中看到閃動的光芒,她回視著他的模樣,讓他心中閃過些許不安。

  他的拳頭收緊,知道在皇甫覺死後,等一切大事底定,他也必須送穆紅綃下黃泉去
。這女娃兒知道得太多,若是留下來,遲早會是個禍害。

  「所以,你也不在乎日帝是否是個英明君主,就你而言,日帝英明與否並不重要,
你只想毒死他,然後取而代之。」她緩慢地說道,事實一點一滴在腦海中厘清了。她的
雙手顫抖,表面上卻努力維持著冷靜。

  身為一個忠心的殺手,她不應該質疑沈寬,但是她如今所看到的事實,竟跟她長年
所相信的差距十萬八千里。就像是從雲端跌入萬丈深淵,她下意識地用手搓揉著肌膚,
想要搓去體內的劇毒。

  手臂的粉色肌膚被搓得浮上一層艷紅,甚至有刺痛的感覺,但是那些毒藥滲進她的
體內已經這麼多年,她這些舉動完全於事無補。想到皇甫覺會在與她交歡後,化為一灘
屍水,她的心禁不住竄過一陣疼痛……在這紛亂的一刻裡,她只知道——她不想讓他死


  沈寬瞇起眼睛,不悅地一揮手,險些又打到了紅綃。

  「你的廢話太多了,我記得可沒將你教養得這麼多話的。」他伸手捏起紅綃的下顎
,望進那雙眼睛裡,聲音變得溫和。「紅綃,我的孩子,乖乖聽話,去替我解決了日帝
,我不會虧待你的。」

  紅綃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突然間覺得好冷好冷。沈寬的表情,如今看來竟是這麼可
怕。她的心中矛盾極了,已經分不清到底誰對誰錯。

  或是,事實擺在眼前,她仍難以接受?

  「我完成任務後,你會怎麼做?」她半晌之後才有能力開口,艱難地問出這個問題


  沈寬觸摸她的肌膚,傳來一種瘋狂的意念,讓她幾乎想要失控地推開。這實在太可
笑,在她幼年的時候,是多麼期待沈寬能多給她一些注意,每次沈寬輕拍著她的頭,她
就感到無限的光榮。

  那時,她可以獻上任何東西,只為了討沈寬歡心。

  「我會入宮去處理一切,之後在眾多大臣的殷勤請命下,不得已地登基為王。」他
的手有點顫抖,連笑容都扭曲了。身上所受的重傷,讓他知道自己已經垂垂老矣,時日
已經不多,要是再不行動,從皇甫覺手上得到江山,他就再也沒有機會。

  這才是理所當然的,那個漫不經心、到處眠花宿柳的年輕人,怎麼有能耐坐擁天下
江山?他才是眾望所歸的君主,絕對有資格坐上那張龍椅。

  紅綃點了點頭,緩緩退開幾步,冷眼看著眼神瘋狂的沈寬。她像是突然間從沈寬所
編織的夢境中跳脫出來,一時之間有些茫然。她需要時間,好好地思索一番。

  在心緒紛亂的時候,腦海中竟浮現皇甫覺的臉龐,他調戲她的可惡模樣,以及他緩
慢地將兩人的發相系的溫柔模樣……明明每一次都被他氣得羞憤交加,但在這一刻,她
卻急切地想見到他,不知道為什麼,彷彿見到他,她的心就可以稍微平靜些。

  「地圖留下,你回王宮去,五日之內,我交代你的任務就必須達成。」沈寬嚴厲地
說道,揮手要她離去。臨去前他還將百寶櫃中的藥材抓入錦袋內,拋到紅綃的身上,要
她一塊兒帶回王宮中。

  她沒有多說什麼,彎腰拾起那個錦袋,之後轉身離開聚賢莊。她不願意再久留,甚
至連多留一刻鐘都覺得難受。

  紅綃纖細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而坐在寬大木椅上的沈寬,仍在燭火下,編織著他
君臨天下的美夢。

  &&&流螢在夜裡流竄,而紅綃完全視而不見。

  她握緊了手中的錦袋,在黑暗的山林中盡力奔跑著,提著一口氣,將輕功施展到極
限,甚至到胸口都隱隱作痛、像是快要炸開似的時,她才倚靠在一棵巨大的檜木上喘息


  離開聚賢莊後,她沒有朝王宮的方向奔去,反而一路奔上聚賢莊後山的巨大山嶽,
在黑暗的森林中奔跑,發洩積壓在胸口的難受情緒。黑暗中,森林顯得十分詭異,但她
全然不覺得恐懼。

  如今才知道,真正能讓她覺得恐懼的,是沈寬可怕的野心。

  一種遭到背叛的痛楚、跟荒謬的可笑感在心中交織,她背靠著巨木,緩緩滑坐在地
上,像是一時之間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

  聚賢莊的後山是她從小生長的環境,離開沈寬後,她心煩意亂,本能地就往這裡奔
來,根本也沒有認路,現在連她也不知道身在何處。

  她是多麼愚笨,竟被人傻傻地利用了這麼多年,心裡還驕傲地以為,自己是在為沈
寬做著救國救民的大事……黑暗之中,林間樹葉輕晃,類似某種巨大的鳥類飛竄過天際


  紅綃站立在檜木之上,望著山嶽下方燈火通明的聚賢莊,心中百感交集。樹葉又是
一陣輕晃,接著伴隨一陣輕笑,令她心中一震。

  「美人兒,吃糖的時間到了。」皇甫覺輕笑著,輕易地抱起她,靠著巨大的檜木,
不浪費時間地吻上那張紅唇,照例將丹藥餵進她嘴裡。

  她沒有反抗,軟弱地靠著他,習慣了他放肆的出現方式。因為寒冷、或是其他的緣
故,她的雙手自動地攀上他寬闊的肩膀,指尖陷入他堅實的肌肉,貪婪地汲取他的溫暖


  頭一次,她沒有抗拒與躲避,反而迎上前去,以接近絕望的激烈,笨拙卻認真地以
他曾經探索過她的方式,回吻著他。紅唇輕啟,柔軟的丁香小舌滑進他的口中,羞怯地
跟他糾纏,一雙纖細的手也由他的臂膀游走到了他的胸前。她頭一次主動撫摸著他,這
才知道他有多麼高大壯碩。

2008-7-27 03:11 PM `mR.H0
  紅綃生澀卻難掩熱情的舉動,刺激得他難以自持,擁抱她的動作變得激烈,欲望堅
硬而疼痛地抵住她腿間柔嫩的一處廝磨著,有力地幾乎要嵌入她雙腿之間。

  黑暗的森林中,男性的低沉咆哮聲,震得紅綃全身顫抖。

  紅綃緩緩眨了眨雙眼,迷蒙的眼睛逐漸恢復清明,她的臉頰飛上紅霞,轉過頭去,
沒有回答他。

  似乎在看見他的那一瞬間,有了踏實安全的松懈,倚靠在他胸膛上後,幾乎就不想
再移動。是因為今晚發生的變故太多,她才會變得這麼自甘墮落吧!

  「你表面說得好聽,說要信任我的判斷,卻還是跟蹤了我。」她指控地說道,聲音
卻有些軟弱。四周仍是黑暗的,但是她的思緒比先前平靜,稍微想移動身子,臉頰上的
嫣紅卻變得更深了。

  那雙望著她的黑眸,比夜裡的星辰更加明亮,讓她感覺自身的嬌小與脆弱。

  這是一雙能夠看穿一切的眼睛,表面上漫不經心,然而所有的蠢動都被他看在眼中
。恐懼一點一滴地湧上心頭,她想起被沈寬利用的難受與不堪——她的心逐漸靠近他,
然而,這會不會也只是他的手段?他對待她這麼特殊,莫非只是想要從她身上套出關於
聚賢莊的種種?

  這樣的猜測,竟讓她心中浮現椎心刺骨的疼痛,而那種痛苦比先前在沈寬面前所感
受的更深!

  比起沈寬,她莫非更在乎皇甫覺嗎?

  皇甫覺對著她微笑,食指滑過她被吻得微微紅腫的唇。「別這麼氣憤,我可不是存
心想跟蹤你的。要知道,看見沈寬那老傢伙的嘴臉,可是會讓我倒胃口的。是因為你吃
糖的時間到了,我才勉為其難地出了王宮,一路跟著你來到這裡。」

  「狡辯!」她迸出這兩個字,不肯相信他。「逼我吃那些鬼東西,會有多重要?」
至少,絕對不可能比調查聚賢莊的內幕重要。

  皇甫覺勾起嘴角,露出莫測高深的邪笑,以指尖點了點她小巧的鼻子。

  「紅綃,你錯了,這件事情對我來說,可重要得很呢!」他緩慢地說道,傾身舔著
她的唇,跟她分離唇上殘餘的淡淡藥香。

  她撇開頭,足尖一點,踏出了他的懷抱。先前從沈寬手中接過來的錦袋,被兩人在
擁抱之間弄得散了,藥材落了一地。她雙眼一黯,將錦袋遠遠地扔了出去;這些薰香是
用來毒害他的藥,她心中無法克制地感到厭惡。

  「你會跟著前來,是想要追查沈寬接下來的計劃吧!」她的肩膀僵硬,瞪著山腳下
的聚賢莊。

  他又來擁抱她,夜涼露重,不願意讓她受到風寒。先前抱著她的時候,她還在瑟瑟
發抖,教他的心格外不捨。

  「我說了,那不重要,老狐狸說些什麼話,我可沒聽進去。」他微笑著,靠在她的
肩膀上,將她整個人都納入懷裡。「不過,你誇贊我的每一字、每一句,我可都聽進心
坎裡了,這可是彌足珍貴的啊!當著我的面時,你可沒說過半句好聽話。」他的口氣有
些得意。

  紅綃咬著唇,想到先前所說的話都字句不漏地被他聽進耳裡就覺得萬分尷尬。

  就算那些替他辯解的話都是事實,但要是知道他在外頭聽著,她肯定不願意說出口


  「我只是說出事實,把我在王宮內所看到的一切,告訴我的主人。」她刻意保持冷
漠的語調,聲音卻有些顫抖。

  「那麼,你為什麼不將鐵鷹以及顧炎的事情告訴他?你甚至也沒有告訴沈寬,我對
他的詭計已經有了防備。」他的手游走在她的發間,眷戀著那柔滑的觸感。從他的角度
,可以瞧見她粉頰上有一塊紅腫的痕跡,那是先前沈寬的責打所留下的傷痕。

  他先前潛伏在屋外,看見沈寬打她的那一瞬間,幾乎氣憤得理智全失。她因為震驚
而失魂落魄的模樣,讓他的心彷彿被揪緊,一陣陣地刺痛著。

  皇甫覺黑眸略略瞇起,迸身出冰冷的殺意,在心中暗暗發誓:沈寬加諸在紅綃身上
的傷害,他絕對會加倍替她討回來。這一巴掌,是紅綃為他而挨的,他可忘不了。

  紅綃回答不出他的問題,難受地掙扎著,不願意窩在他的懷抱裡。屬於他的氣息太
過溫暖,她怕自己會陷溺一輩子。

  倘若,他也只是利用她,那麼她的一廂情願豈不是太過可笑?她不敢奢望,他對她
有幾分的真心。

  「不要碰我,我可是聚賢莊的殺手,是你的死對頭。」她咬著牙說道,不願意去看
他。原本溫柔的雙手,突然間變得霸道至仍,猛地將她扯了回來,她沒有防備,驚呼了
一聲,跌進了他的胸膛。

  她抬起頭來,那雙黑眸卻讓她呼吸一窒。他的眸子裡,此刻有著野蠻的狂肆,她剛
剛所說的話,似乎意外地激怒了他。

  「紅綃,你以為對我來說你的身份就只是如此?」他詢問著,聲音低沉嘶啞,雙手
徐徐用勁,克制著用力搖晃她的衝動。

  這是上蒼給他的懲罰嗎?懲罰他一向玩世不恭,說起話來沒有半分正經,所以此刻
就連他最在乎、最想擁抱在懷中一輩子的女人,也看不出他的心意。

  「你該死?」她低聲罵著,眼眶酸酸的,瀰漫著水霧,幾乎想要落淚了。為什麼他
不是欺負她,就是在逼迫她?她好怨他,為何總是不肯放過她?

  皇甫覺看了她半晌,莫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將她抱在胸前,拍了拍她的背部,沒
有再多說什麼。

  她吸了吸鼻子,克制著眼淚不要流出來,難得乖馴地枕在他胸膛上,傾聽著規律而
有力的心跳。寧靜的氣氛瀰漫心頭,四周只有幽靜的蟲鳴,她的雙手來到他的腰部,回
抱著他,在這一刻裡不願去思考。

  那些篡位的陰謀、爾虞我詐的計策,她都不想去理會。她只是奢侈而單純地想拋下
其余的身份,只要做一個女人,一個被心儀男子擁抱在懷中的女人……只是,老天不肯
成全她。

  「聽那聲音,像是個孩子。」皇甫覺皺起眉頭說道。

  「孩子?會不會是有孩子失足掉落到懸崖,正在呼救?」她心中十分不安。沈寬在
這座山嶽裡養育著眾多孤兒,會有孩子失足跌落懸崖,也是不足為奇的事情。

  皇甫覺低頭看著她,察覺她焦急的神色。他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施展輕功帶著
她飛快奔行。「我們去看看。」只要能讓她高興,他願意做任何事情。

  在他察覺之前,他就已經太過在乎這個美麗卻又矛盾的小女人了。

  她毫不費力,只需跟著踏步。心中有堅硬的東西破碎、融解了,之後化為暖流瀰漫
在心間,她望著他緊握著她的寬厚手掌,思緒千纏百結,難以弄個清楚。

  只是在不自覺間,她也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兩人交纏的手,一如前些夜裡,他以
兩人的發所結的同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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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山嶽的東南角落,是一片陡峭的絕壁,下頭是萬丈深淵,就算是武林高手,掉下去
也只有喪命一途。在深夜裡,深淵下漆黑一片,看來十分可怕,猶如地獄的入口。

  懸崖的周圍有幾棵參天古木,為夜色添了幾分陰森感。

  皇甫覺帶著紅綃,來到懸崖附近,足尖一踏,扶著她纖細的腰,在一棵巨木上穩穩
站住。居高臨下地望去可以瞧見懸崖的邊緣有著幾個黑色的人影,行蹤看來十分詭異。

  即使在黑暗之中,紅綃也隱約認得出,為首的那個男人是楊姜。想到前一次與楊姜
之間的會面,她的身軀有些僵硬。

  「他們在做什麼?」皇甫覺靠在她身邊問道,瞇起眼看著。瞧見那些男人的手上抱
著一個黑色布袋,小孩淒厲的尖叫聲就是由那裡傳出來的。

  紅綃搖了搖頭,她居住在這裡時,懸崖是被勒令不得靠近的禁地,她從不曉得這裡
有著什麼,更不曉得那些人會在這裡進行什麼。

  一陣寒意,伴隨著幼童的淒厲尖叫,點點滴滴滲透進她的心,讓她感到極度不安。

  沈寬那猙獰的表情還深深印在腦海中,她所知道的一切,原來都是虛假的。聚賢莊
其實也只是一個罪惡的淵藪,那些人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夜半行事,大概做的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善行。」清脆的聲音從一旁傳來,皇甫
寶兒靠在兩人身邊,也往下頭看去,彷彿她的突然出現,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

  「你在這裡做什麼?」皇甫覺瞪著她。

  寶兒很無辜地一笑,扯著紅綃的衣袖,很是依戀的模樣。「你們夜裡都出來晃了,
我覺得無聊,也跟著出來嘛!」她的笑容轉為狡詐,有些取笑地繼續說。「不過,皇兄
,您心裡是惦念著什麼呢?怎麼沒察覺我一路跟蹤你?」

  「選別棵樹去站,省得礙眼。」他簡潔地說,語氣中有深深的不悅。這個小丫頭,
老是愛來湊熱鬧。

  寶兒眨眨眼睛,哀求地看著紅綃。「我不要嘛,這裡好暗,紅綃姊姊,我站在你身
旁,好不好?「她瞄向兄長,眼中有惡作劇的光芒。

  皇甫覺看了親妹子一眼,揚起濃眉。「那好,回去後我就擬招書,把你……」

  「嗚嗚,你每次都拿這個威脅我。」寶兒馬上跳離紅綃身邊,縮在另一棵樹上,眼
中含淚,委屈極了。

  她知道兄長說到做到,如今有了美人就不顧親人,她要是真妨礙到他跟紅綃的溫存
,說不定等會兒一回宮就被踹上馬車,連夜送往哪個蠻荒國王的寢宮,成為和親的王妃
,為良好邦誼貢獻青春去了。

  懸崖之旁,楊姜似乎吩咐了幾句,然後轉身離開,身法絕快,轉眼就失去了蹤影。
其余五個黑衣人把布袋拉開,露出一個年約八歲的小男孩。

  在看見那孩子的瞬間,紅綃倒抽了一口涼氣。即使隔著老遠,還是能夠看見,那孩
子身上遍體鱗傷,不少傷口還冒著鮮血,十分怵目驚心。

  「不要打我了,求求你們,我一定會乖乖練功,一定會乖乖聽話。」小男孩哀嚎著
,瑟縮著身子不斷發抖,以驚恐的眼神看著眼前幾個黑衣大漢。

  一個黑衣人冷笑著,不留情地踹了小男孩一腳。「乖乖練功?省了吧,花了三個月
的時間,連劍法都練不好,資質實在太駑鈍了。」

  小男孩哭泣著,滿臉是淚水與傷痕,看來已經被毒打過一頓。「嗚,我好努力了,
但是……」

  紅綃繃緊了身子,無法轉開視線。那些黑衣人所穿的衣衫,是她十分眼熟的;穿著
這種衣衫的人,負責教授聚賢莊所收養的孤兒們武功。這些人該是幼童的師長,為什麼
神態會如此猙獰?

  那些孤兒被從各地送來,聚集在一處,其中一部分的人成為沈寬忠誠的殺手。紅綃
從來沒有懷疑過,剩下的那些被武師們淘汰後的孤兒,是消失到哪裡去了。

  以她以往對沈寬的崇拜,她愚蠢地以為,那些孩子們都被送到山下,找了好人家安
養,但是如今……答案擺在眼前,只是事實太過殘酷,她無法接受,更不敢相信,那些
人會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忍心對幼童下毒手。她的身軀顫抖,要不是身後有皇甫覺抱
著,肯定已經跌下樹去。

  黑衣人又逼近幾步,以體型無言地恐嚇著小男孩。「主人可沒辦法養無用的廢物,
不如你就下山去吧,別再留下了。」

  「好的,我下山。」小男孩點頭如搗蒜。雖然下山之後無依無靠,也總比留在這裡
來得安全。他本能地知道,這些人十分危險。他困難地站起身來,拖著腳步要往下山的
路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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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去哪裡?」黑衣人問,口吻裡有著殘酷的笑意。

  「下……下山……」小男孩勉強回答,雙腿不停地發抖。

  「方向錯了,」黑衣人拎起小男孩的衣領,扯到了懸崖旁邊。「從這裡下去。」

  「這裡?但這裡是懸崖,沒有路啊!」小男孩抖得更厲害,臉色變得更加蒼白,跟
鮮紅的血跡形成強烈的對比。

  幾個黑衣人放聲大笑。「笨孩子,你以為聚賢莊不要的廢物,能夠活著下山嗎?那
些被淘汰的傢伙,都是從這裡被扔下去的。如今,你也下去跟他們作伴吧!」

  紅綃全身顫抖,握緊了皇甫覺的手,指尖都陷入了他黝黑的肌膚中。她緊閉上雙眼
,難受得幾乎要昏厥。那些人的話,證實了她心中最可怕的猜測。沈寬所建立的,不是
收養孤兒的樂園,而是一座私密的屠場,任何承受不了訓練的孩子,全被處以私刑處決


  「先救孩子。」皇甫覺給了她一個匆促卻溫暖的擁抱,那雙黑眸在看向懸崖上的眾
人時,迸出可怕的殺意,讓人望而生畏。

  他無法坐視那些人屠殺幼童,更無法饒恕那些惹得她恐懼的人。看見她蒼白似雪的
臉龐,他的心像是被揪緊。

  溫暖的氣息包圍了她,雖然那雙堅實的手臂匆促地松開,但殘留的溫度卻漫過她的
恐懼,奇跡似地讓她平靜下來。她抬起頭來,望進他的黑眸中。

  當平日的戲謔笑意不見時,她才能看見,那雙黑眸其實銳利得讓人不敢直視。他其
實遠比沈寬有著更深邃的心思,在談笑間,就能使敵人萬劫不復。

  獨獨在看向她時,那雙黑眸是溫柔的。這樣的思緒,讓她的心逐漸融化,化為一攤
柔和的水,淹沒了其余的不安……三個人從巨木上一躍而下,寶兒嚷得最大聲,從腰間
抽出一把玲瓏的隨身長劍。「喂,把你的髒手放下!」清脆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幾個
黑衣人全都一愣。

  拎著小男孩的黑衣人只回頭望了一眼,就高舉起嚇壞的孩子往黑暗的萬丈深淵扔去
,之後抽出配劍迎敵。小男孩發出一聲尖叫,被扔下了懸崖。

  紅綃一聲驚呼凝在口中,還沒來得及有任何舉動,身旁的皇甫覺卻已經飛身一躍,
跟著往懸崖下跳去。

  「不——」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無窮黑暗中時,一陣尖銳的痛楚撕心裂肺而來,她
呆立當場。

  他竟就這樣跳下去了,為了救那孩子而全然不顧危險,甚至沒有任何考慮!她衝到
懸崖邊緣,整個人不斷顫抖,跪倒在幽暗的深淵旁,她的心好亂、好痛,看著他跳入深
淵的瞬間,難受得像是已經死去。

  筆直陡峭的懸崖,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著力,這下頭如此黑暗,一旦躍下後怎麼可能
會有任何生機?

  「不,不要……」她低語著,眼前都已經模糊,身子像是落進冰窖般寒冷。她顫抖
地搖著頭,臉上有著溫熱的濡濕,她無法追究那到底是什麼。

  心好痛,慢慢流淌著鮮血,她在最危急的一瞬間,才看清自己對他的依戀有多深。

  他戲謔的笑,以及那些作弄都只是表面,深深烙進她心裡的,是他溫柔的神情。從
來不曾有人如此看著她,像是用眼神就可以許諾守護她一生一世。

  為什麼是今夜?在她認清了事實後,他竟在她面前跳下萬丈深淵?

  淚水淌在泥地上,她用力抓握堅硬的巖石,甚至十指尖端都流出鮮血,也渾然不覺


  「紅綃姊姊,你別激動啊!皇兄他不會有事的。」寶兒在一旁說道,慌忙地應敵著
,她的武功雖然不弱,但面對圍攻仍是有些吃力。本以為紅綃會幫助她,但是怎知道,
當皇甫覺縱身跳下深谷後,紅綃整個人都傻了。

  看見一個黑衣人轉過身,拿刀往紅綃身上砍,而她卻仍跪倒在懸崖邊緣不動,寶兒
焦急地發出一聲呼喊。

  驀地,從深淵中竄出一道白綾,扯住黑衣人砍來的刀劍。白綾長達數丈,布料十分
潔白,如同一道月光。

  白綾的另一端傳來渾厚的內勁,硬是將黑衣人往下一扯,而後趁此著力。在黑衣人
哀嚎著墜入懸崖的瞬間,鮮血濺在幽暗虛空中,一個高大的身影抱著小男孩飛身而出,
勢如深淵騰龍,隨後穩穩地站立在紅綃面前。

  「再不上來,可要嚇壞她了。」寶兒松了一口氣,揮劍解決了其中一個看呆了的傢
伙。

  紅綃抬起頭來,呆呆地望著他,臉上淚痕未干,不敢相信他竟能死裡逃生,還順利
地救出小男孩。

  「怎麼哭了?」皇甫覺低下頭來,對著她露出微笑,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痕,動作
十分輕柔。他伸出手將她抱進懷中,當她回過神時,萬分用力地撞入他懷中。用盡力氣
回抱他時,他挑起濃眉,嘴角噙著一絲溫和的笑。她咬緊了唇,聽著他的心跳,感受著
他的體溫,確定他仍好端端地活著,克制著不要哭出來。她的身體仍在顫抖,因為失而
復得才感受到某些情緒的可貴。

  心中某種東西徹底地崩潰了,她用盡力氣地擁抱他,只想永遠如此抱著他。

  很多的盲目,非要在生死面前,才能夠看得仔細,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她愛他
,這麼這麼地愛他,不能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皇甫覺手上仍纏著那條白色綾布,輕輕一抖手腕,綾布卷成一小團。「別擔心,摔
不死我的。這是南方進貢的寶貝,用萬中挑一的春蠶所吐的絲織造而成,堅韌無比,必
要時也可當武器。」若沒有萬分的把握,他也不會飛身下去救人。

  只是,他沒有料到這樣的舉動,卻讓她崩潰流淚,那雙清澈的眸子如今望著他時,
有著一抹奇異的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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